殷慶炎走回臨時落腳的客棧,見玄鶴衛近衛們正在樓下聚堆吃晚飯。
他們一行人裡就劉照君穿着雲錦廣袖衣,旋身移步時衣擺翻飛如雪浪,在即使便裝也黑漆漆的一衆玄鶴衛裡極為顯眼。
劉照君伸手去隔壁桌子上摸蒜頭,蒜頭沒摸着,但摸到了一隻觸感熟悉的手,便喚道:“殷慶炎?”
“是我~”殷慶炎黏黏糊糊地将下巴靠在劉照君的肩頭,結果被劉照君向他偏頭時嘴裡的味兒給熏了個正着,“嘔——”
劉照君扶住彎腰的殷慶炎,問:“咋的了?”
“你怎麼吃大蒜……”殷慶炎轉頭想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結果夏禾正好在旁邊,張嘴擡手跟他打招呼,吐息帶出來的蒜味又把他給熏得嘔聲連連。
劉照君哭笑不得地扶住殷慶炎,問:“你聞不了大蒜的味兒啊?”
殷慶炎好不容易止住了嘔意,直起身來,環視周圍正在吃飯的玄鶴衛,幾乎每人手上都捏着一瓣蒜,就着幹糧在嚼。
沂國分為“沂地”和“玖地”,“玖地”是後來吞并的玖國,而“沂地”是原本的沂國區域。
沂地地處東洲西北部,當地的飲食習慣偏重口,調料的味道往往蓋過食材本身的味道。但殷慶炎這個土生土長的沂地人卻吃不了重口,更讨厭蔥蒜這種味道大、留味兒久的調味品。
以前劉照君跟着殷慶炎,天天吃青蔬小菜,健康是健康,但是不夠過瘾。劉照君上一世是北方人,家裡太奶太爺是闖關東到黑龍江落戶的山東人,他從小大蒜小蔥都是成把成把的吃,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幾天還以為這個世界沒有蒜蔥,狠狠傷心了一把,後來才知道是殷慶炎不喜歡吃,所以王府做菜從來不放那兩樣,也從來不買,一府的近衛和家丁都跟着世子養生。
此時,殷慶炎氣抖冷地看着一群叛出“不吃蔥蒜”聯盟的玄鶴衛近衛,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劉照君,說:“你不幹淨了。”
劉照君看不見殷慶炎的手指,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好像是在說自己,“啊?我嗎?”
随後惡向膽邊生,抓着殷慶炎的臉就開始沖對方說話,“平時不是挺喜歡跟我湊頭說話麼?來來來我今天跟你好好唠唠——”
“嘔——滾!滾啊!嘔……”
他逃,他追,他們插翅齊飛。
劉照君看不見,殷慶炎被熏得暈頭轉向日月無光,兩人拉扯着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滑了出去,雙雙摔飛在地。幸好這家客棧被他們包場了,怎麼鬧都不會影響到别人。
原本樂呵着看戲的近衛們趕緊七手八腳地來扶人,殷慶炎被一群大蒜精包圍,痛不欲生。
林苓聽到動靜,從樓上下來,隻見殷慶炎坐在長凳上獨自垂淚,其他的近衛包括劉照君都坐在距離殷慶炎較遠的地方。
林苓:……?
林苓問:“怎麼了這是?”
殷慶炎狠狠地吸了一下鼻涕,伸着十根手指頭去指近衛和劉照君,控訴道:“他們吃蒜!”
林苓從桌子上撿了瓣蒜,剝皮後扔進自己嘴裡嚼,問:“吃蒜怎麼了?我也吃啊。”
殷慶炎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苓,“你不是玖人麼……?”
“玖人也吃蒜啊。”林苓又撿了一瓣,剝開皮要往嘴裡扔,這才反應過來自家世子爺讨厭蔥蒜。
“……”
殷慶炎剛止住的淚勢再次決堤,一開始他是被熏得掉眼淚,現在是真心實意地想哭。
“你們孤立我!我再也不跟你們好了!!”
劉照君樂呵着偏頭問夏禾:“咱世子今年多大了?”
夏禾忍笑道:“及冠了。”
劉照君嗤笑:“哭包。”
殷慶炎哭喊道:“我不是!”
劉照君好笑地說:“我還沒說是誰呢。”
跟着林苓下樓的奇寒練傻眼了,他是新來的,沒見過世面,第一次見世子爺哭。
世子爺那陰險狡詐高大威猛的形象在他心中破碎坍塌,新換上來的形象是一個脆弱易哭的小屁孩。
不過見大夥兒都坐在原地看着殷慶炎哭,沒有一個上去安慰的,奇寒練也就沒當那個出頭鳥,他找了條長凳坐下來,從桌上摸了瓣蒜就着幹糧吃。
劉照君聽着殷慶炎的哭聲怪可憐,摸索着想去安慰兩句殷慶炎,但是因為嘴裡有蒜味,被狠狠嫌棄後推開了。
世子爺暫時跟所有人絕交半個時辰。
這半個時辰裡,大夥兒有的去漱口,有的迎風哈氣,有的去還沒有關門的果脯鋪子裡買果脯吃,總之想盡了各種辦法去除嘴裡的蒜味,半個時辰後終于讓世子爺跟他們重歸于好。
殷慶炎又跟香香的劉照君天下第一好了。
“至于你們……”殷慶炎兩手摟着劉照君的腰,恨恨地看向五十六個近衛,“回去了都給我圍着王府蹲跳!”
近衛們稀稀拉拉地應道:“是是是……”
“不對。”殷慶炎想到今晚要說的事,“你們以後可能沒那個圍着王府蹲跳的機會了。”
一衆近衛:?
殷慶炎從行李箱中翻出一個玄鐵小匣子放在桌上,又從懷裡摸出來一把鑰匙,将那匣子上的鎖給打開了。
他将匣子轉向一衆近衛。
匣子裡裝着幾十顆白色的藥丸,所有的玄鶴衛都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百日丸的解藥。
一衆玄鶴衛近衛呆愣一瞬,随後無論是吊兒郎當站着的,還是沒個正型坐着的,全都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