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安拔刀斬落,人頭轟然落地,血線霎時噴濺在皚皚白雪之中。
“砰”然一聲,花轎重重落地。
一衆轎夫何曾見此陣仗,皆松手不疊,轉瞬間,幾個人便如驚弓之鳥,不知逃向何處。
“誤會,全然誤會。”
縣長緊跟在岑安身側,汗流浃背,心中叫苦不疊。
怎就這般湊巧,撞上了自己納妾的儀仗?還不等他為雙方解釋,那血淋淋的人頭便已砸落在地。
縣長作勢就要掀開轎簾,将自己未過門新婦拉下來認罪,“聽不見話?還不下來。”
他的手剛落在轎簾上,忽有白鴿振翅飛來,劃破這雪幕。
岑安眼神一凜,身形如電,擡手精準地将白鴿擒住。他取下鴿腿上綁着的信箋,目光在信上一掃,神色冷峻,似在思忖。
“縣長。”
這一聲喚得縣長腿軟,讪笑道:“大人,什麼事?”
“帶路,去周莊。”
派去周莊的人回禀,那邊出了命案,瞧屍體的傷口像是太子殿下的暗器墨刃造成的。
縣長撓着頭,指了個方向。
周莊是個貧困村,他倒是知曉位置,不過,這名字似乎最近在哪聽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岑安眼神一凝,這花轎似乎自周莊而來,看似尋常,但外面刀光劍影,新娘卻一語不發。
未免太淡定了。
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他向轎門走去,在他經過窗棂時,一陣風吹開了長簾,露出新娘的側臉。
攏共一秒的時間,隻得窺見一雙潋滟的眼眸,一滴淚帶着哀求,落到嫁衣上。
岑安歎口氣:“走。”
想來大抵是個被家人逼嫁的可憐女孩。換在平時,他一時興起,順手搭救也無妨。
先找到太子殿下再說。
縣長壓根不清楚發生了何事,邁着步子便要離開。一道虛弱的聲音自轎内傳來。
縣長甚至沒聽清。
岑安整個人僵在原地,還未待他走到轎門口,冷白長指已經由内而外掀開了轎簾。
轎外馬蹄的嘶鳴,刀劍拔出的悶響,驚醒了徐載盈。
他手心滲着血,掀開轎簾。
珠翠壓在發髻之上,相互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不知是汗迹還是淚痕,打濕了紅妝。
白皙臉頰由内而外暈着酒紅。
轎中人眼尾上揚,睫毛上挂着一兩點晶瑩,眼眶濕潤,似乎被水霧重重籠罩。
秋水為神,玉為骨。
他僅是微微喘氣,便好似耗空了所有生命。
矜貴秾麗,羸弱可憐。
世界仿佛僅剩下雪花墜落的聲音,縣長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不自覺就想去扶他,“你……早點下來就好了,待會我派人來這裡接你。”
徐載盈沒給他一個眼神,欠身自花轎中走出,深色的眸裡蘊含暗湧,聲音泠冽如冰:“今日結親這兩家人全部下獄,切莫傷了,殺了任何一人。我要親自審。”
王家人是一脈相傳的奸詐。
發現女兒跑了,即使大發雷霆也依舊冷靜地打暈他,将他送上花轎。
“西南方向,不惜一切代價追查一個逃跑的農婦。”
岑安難掩心中激動,消失一個月的太子終于找到。雖不明白太子殿下怎麼會變成這番模樣,但此事可以容後再聊。
這些人,難道都是和南王勾結的人嗎?
“太子殿下,那農婦叫什麼名字?”
“王絮。”
縣長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王絮,這不是他今日要納的妾嗎?
怎麼身穿嫁衣的人變成了當朝太子。
在這巨大的壓力之下,縣長隻覺得眼前一黑,雙腿一軟,便直直地向後倒去,徹底暈了過去。
徐載盈拔下發髻上插滿的珠钗,擲于雪地,沙啞着嗓音慢慢道:“她有些奸猾手段,不要小看,帶回個斷了腿的,缺胳膊的,都無妨,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說罷,他不禁笑了起來,帶着幾分嘲意。
三個時辰前,徐載盈喝了王絮送來的酒。
她在酒裡下了軟骨散。
倒下的那一刻,他聽到王絮平靜的聲音:“我救你一命,你還我一命,很公平。”
他欠她一命,已經報答。
他向來是貪得無厭之人,不講究什麼兩不相欠,負盡天下人又如何,他依舊問心無愧。
既然已經償還給她,那他便從她身上奪回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