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酸的?
楚烏:“……”
他很有耐心,但實在是無法避免産生困惑。
那小腦袋裡面到底裝着什麼,也許是過于豐沛所以滿溢出來的情緒。
但唯一的問題,一直放縱不幹預,沉浸在某一種情緒過久的人類會生病,人類看病非常非常的昂貴。
楚烏在計算自己的積蓄和找找原因之間,猶豫一秒,選擇後者。
他控制拟态胸膛的核緩緩收起整個空間的神經元一條條抽絲剝繭,慢慢回憶剛剛發生了什麼。
無處不是它留下的痕迹,手印,腳印,目光,目光落在窗戶上,手指擦蹭過上面的花紋。
……無比細膩柔軟的指腹。
楚烏冷靜地把打結成麻花的神經元整理好,繼續往下看,注意到某些不一般的地方。
貝芙也在小心地觀察他。
如果這個變态能有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注意到她對于陽光的渴望,大發善心地打開這窗子一條小小的縫……
那麼她一定會感激得無以複加。
然後記住鑰匙在哪,偷到它,最後悄咪咪地溜走,帶着帽子叔叔送給來一份超級大禮包作為謝謝。
想到這裡,貝芙不知不覺有些興奮。
變态狂終于停下了機械性工作的手,同時,将視線移了過來。
明明隔着那麼一段距離,蜷縮在毯子裡的貝芙卻感覺自己無所遁形,那雙藍灰色的,仿佛永遠那麼淡漠,極快滾動過蔑視的眼睛将看透一切。
噢,蔑視。
她從男人白皙到過分的臉孔上終于讀到一種能理解的情緒。
這種目空一切,沒有任何東西能進入到眼睛裡的輕蔑,如此的理所當然。
貝芙皺眉。
她好像意識到了大腦一直忽略的東西,從最開始,這個男人的眼睛裡,就沒有“看”到自己。
很難去形容這是一種什麼感覺,用愚鈍的類比,就好似在生物課上隔着玻璃看生态缸裡面蠕蠕而動的蝸牛,斷掉觸角的螞蟻,還有攀附在完全光滑石塊上徒勞無效僞裝自己的蟲子。
他是玻璃外的那雙眼睛;而她,是裡面的蟲蟻。
大腦短暫暈眩片刻,一閃而過的想法被裹上朦胧的薄霧。
眼睛和蟲子?
細小的雞皮疙瘩立起,貝芙冷漠地僵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把這詭異的想法抛諸腦後——上等人看下等人也是這樣。
而她,是個不折不扣的下等人。
如果上等人都是道貌岸然的禽獸,那麼這個男人一定是僞裝得最好的那一梯隊,優渥的經濟條件和足與模特媲美的身段相貌……卻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不肯給她。
呵,裝模做樣的狗東西。
貝芙又裹緊了毯子。
楚烏一無所知。
他正在清理放置某一條神經元内存儲的冗餘信息,這種時候比較放空。
很快的,楚烏發現了小家夥的目的。
——它似乎對某些地方,有着濃烈的興趣。
在他離開的那段時間裡,被反複觸碰過,留下最多人類信息的地方是窗與門。
對于楚烏而言,拟态的房屋裡任何物質都是可變化的,門和窗戶并沒有什麼意義,牆面也可以随時劃開形成一個新的空間。
他來到某隻“米咖色小蘑菇”的身旁,将手放在落地窗上。
這麼輕易地就吸引了它的視線,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
楚烏收回了手。
他聽見對方嘟囔地小小叫聲,一連串的,帶着不滿的,糯叽叽軟乎乎。
“狗屎,開窗放放風也好啊……”
貝芙真的是,要氣死。
她用力地拍了拍那扇厚實的窗戶,紋絲不動,身旁再一次傳來震顫悶悶的笑聲。
都不用去看,她能夠想象那張漂亮的臉上的表情有多麼惡劣,意味不明的語調和稍稍上揚的尾音,就算聽不懂,内容也絕對是嘲諷。
楚烏重複一遍:“是想要出去?”
它不搭理,别别扭扭地把小腦袋抵在窗戶上,看起來好笑又可愛。
楚烏遲疑,僅僅是星塵就能讓人類的眼睛感到不舒服,外面不隻有星塵……
野生人類沒有經過社會化訓練,在陌生的環境非常容易應激,一個不小心,彼此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可能會毀于一旦。
但他又不能一輩子不帶它出門:回家之後還要打疫苗,生病需要看醫生,如果連出門都适應不了的話,以後怎麼辦。
它現在正是旺盛好奇心的時候,也許接受能力不錯?
他想到一個現在可以去的地方。
楚烏内心糾結。
貝芙同樣在胡思亂想。
她在想象着外面的天空,草地,太陽,毒辣的太陽光,被抓來這裡的時候,那個時間的太陽熱得可以曬脫皮。
可這屋子裡卻一點兒也不悶熱,即使退燒之後估摸這裡的室溫也在27攝氏度左右,隻裹披着毯子也絲毫不冷。
溫度,光線,這完全說不通。
但那些鋼索……房間裡的燈也許是高科技也說不定,那個古怪的沐浴間,融化的牆面,上等人的世界就連牢籠都是這麼特别。
她再一次被抱起來,男人的話音低沉溫和。
“希望你會喜歡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