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看台之下,元汐桐的同班同學們則一個個看傻了眼,而後才響起此起彼伏的哀嚎。
“不是吧?汐桐郡主竟然赢了?”
“我的零花錢啊!就這麼打水漂了?啊我好恨!”
“欸!誰下個月接濟我一下?”
“誰買汐桐郡主赢,誰接濟呗!”
“不是,誰那麼有先見之明,買了汐桐郡主赢啊?”
宗學比試這麼大的盛事,私底下開個賭局怡情一下很正常。宗學學子們很多都會随手押上一筆。但元汐桐和肖思宜這場比試,幾乎人人都押肖思宜赢。結果卻令人大跌眼鏡。
衆人嚎了一陣,發現還真有一個人買了元汐桐赢。
公孫皓。
此時少年正望着擂台走神,直到幾個同學撲過來攬住他的肩膀嚷着要他請客,他才後知後覺地滿口答應。
但他的心情很複雜。
因為他也沒想到元汐桐會赢,隻是路過賭局時,見着肖思宜那邊已有人壓了五十注,而元汐桐的名字下卻空落落的,瞧着十分可憐。他想着自己好歹也坐她後桌多年,深知這郡主發起脾氣來好賴不分,萬一她知道自己不僅輸了比試,還無一人押她赢,說不定會連累他也不好過。
思索片刻之後,他掏空了荷包,在元汐桐的名字下押了一百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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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勢浩大的嘈雜聲将元汐桐驚醒,她站在原地,明明感覺四周寒風刺骨,掌心卻沁出粘膩的汗。
她剛剛……做了什麼?
視線被元虛舟擋得嚴嚴實實,她顫抖着手,牽住他一片衣角,鼓起勇氣探出頭去,卻在看見肖思宜滿臉的血漬時縮回來。
她頭一次知道勝負欲往往伴随着淩-虐-欲,習慣了弱小之人,一旦變強,總是憋着一口氣,要洩憤似的,想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但她并沒有真的想打傷肖思宜,她隻是……隻是……失手而已。
擂台之上的對峙并未持續多久,肖思宜疼得厲害,邢夙不願再耽擱她的傷勢,錯開眼不發一言地躬身将她打橫抱起,然後跟着醫修一道,去到偏殿療傷。
元虛舟回過頭,見元汐桐煞白着一張臉,雖強自鎮定地站在原地沒動,眼睛卻像粘在那幾人身上似的,目送着他們走遠。他知道這是她深感愧疚的表現,隻是眼下自己了受了驚,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姑娘隻是些皮外傷,”他将她緊緊攥着自己衣角的手腕牽起,拉至身前,仔仔細細地替她把掌心濕汗擦幹,溫柔建議道,“要是擔心,就跟過去看看吧。”
其實,她和元虛舟,已經有多日未曾這樣面對面交流過了,但此時她也顧不得那麼多,匆匆應了一句,便拔腿追了過去。
追至肖思宜所在的偏殿,她在門口探頭看了看,隻能見到幾個醫修在進進出出,屏風内是什麼情況,她看不分明。
正打算擡腿踏進去,邢夙卻繞過屏風走出來。平日裡的和顔悅色全然不見,面上是隐隐的不耐。但元汐桐沒有在意,隻當他為肖思宜的傷勢憂心,所以她也并未在意他情急之下對自己動手一事,反而有些慶幸自己的招數被他打斷,沒有釀成大禍。
“夙哥哥,”她擡起頭,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真誠,“我想進去看看她。”
“看看她傷成什麼樣子?還是說覺得她傷得不夠重,郡主想再補一補?”邢夙看着她,語氣淡漠。
他從來沒對她這樣說過話,元汐桐一時之間有些不習慣。
在她的印象中,出生将門的邢夙是一等一的翩翩公子,從未有過對人冷臉的時刻。其實邢夙對她并不算特别,但少女的情窦,開得十分淺薄。隻覺得這人好像大家都喜歡,那我也要喜歡。
她對邢夙便是這樣,甚至不追求自己在他眼裡的獨特性。
可這樣直接遭遇心悅之人的冷語,卻仍是令她深受打擊。她結結巴巴地辯解:“我……我沒有……我不是……我隻是想進去道個歉,我不是故意的。”
邢夙想起的卻是那道漸漸被人忘卻的流言。他看着元汐桐那副怔怔的,想要推脫責任的模樣,語氣愈發不客氣:“何必假惺惺,汐桐郡主,你的道歉,她也不稀罕。”
她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他卻往門前一站,幹脆利落地擋住她的視線:“請回吧,趁着我對你失去耐心之前。”
這樣刻薄且不饒人的模樣,是勾起元汐桐怨艾之心的導火索。
她脾氣本就古怪,王府之内一切皆要順她的意,在外頭雖因靈力低微遭受過不少議論,但那些人卻不敢明目張膽地對着她甩臉色。在明知自己犯了錯的情況下,她願意拉下臉來道歉已是極限。
邢夙卻連道歉的機會都不給她。
情急之下,她說出口的話也跟着刻薄起來:“不稀罕?你搞清楚,本郡主從小到大可從沒給人道過歉!她肖思宜充其量不過是一個護衛之女,你覺得别人真認她是你将軍府的表小姐嗎?”
她的确是有些口不擇言了,這些日子以來連番的遭遇令她情緒失控,一點就燃。
邢夙靠着門口,靜靜地聽她說完,沒有反駁,隻是輕聲問道:“你覺得護衛之女,身世卑賤,配不上你秦王府郡主的道歉,是嗎?”
“……”元汐桐沉下臉,沒有回話。
“那你的娘親顔夫人呢?”邢夙面上閃過一絲譏諷,“你若惹她生氣,你會向她道歉嗎?”
顔夫人……
全帝都都知道,汐桐郡主的娘親顔夫人,出生鄉野。若論卑賤,鄉野村婦和護衛之女,誰更卑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