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很多人都不相信炎葵就這麼輕易地死了,”邢夙說,“包括現在的南荒領主千颉。據悉,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暗中搜尋炎葵的下落,想有朝一日,将她迎回去。”
肖思宜聽得眉頭皺起,“迎回去幹什麼?他已經成了南荒領主,将聲望更大的炎葵迎回去,難不成是要退位讓賢?”
“誰知道呢……”邢夙淡道,“這些不過都是人們猜測而已。她當年渡劫的赤水之畔,便流傳着一種說法,說她在快要魂飛魄散的最後一刻,将周身妖力全數散盡,終于撿回了一條命。那份磅礴妖力化作火球,随着天雷一起散落四方,漸漸地附在六件靈器上。隻要集齊這六個靈器,便能繼承炎葵當年的全部力量。”
顔夫人抓着元汐桐的手,觸上覆海石。
一陣鹹腥的海味鋪面而來,碧綠波光從珍寶閣的門窗迸射而出,照徹天光。外頭的護衛面不改色,隻當是郡主在屋内修煉,并未多想。
碧波似海水在珍寶閣内蕩漾,流光順着元汐桐的掌心淌進她的經脈,運行幾個周天之後,又順着她的背脊流向左背的肩胛骨。
這樣的過程,元汐桐經曆了三次,她知道,接下來自己的左後肩上會多出一片羽毛印記。不醜,特别漂亮,一共三片堆疊在一起,像胭脂色的花盈。
流光仍在屋内徘徊,她閉上眼,感受到自己的四肢百骸正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充盈。
這是她從小就夢寐以求的東西。
十二歲那年,在藥物的作用下,父王終于替她養出了一條微弱的靈根,她可以像其他人一樣,有了修習術法的資格。雖然這條靈根很弱,她要比别人辛苦很多,但沒關系,不就是多花一點功夫嗎?
她還小,還有時間。
但她沒有想到,她生出的,根本不是靈根。
是妖脈。
她那來自鄉野,空有一身美貌的娘親,是蟄伏在帝都養傷的大妖。
覆海石中的妖氣盡數被元汐桐吸收後,幫助修士吸收天地靈氣的功效也已消失,瀛洲至寶如今隻是一塊普通的深碧巨石,光華不再。為避免被有心人看出端倪,顔夫人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複制品,将其替換。
顔夫人妖脈已斷,再無法使用妖術。但秦王府法器衆多,複制出一顆外表相似的覆海石并不難。屆時若是天子問起,隻需禀明此物已由元汐桐帶入神宮修煉即可。
磅礴妖力入體,元汐桐盤腿運氣了許久,才緩緩睜開雙眼。
汲取力量的感覺太過美妙,将内心那點不安沖淡。她深吸一口氣,面色是無比地興奮和暢快。
以前她時常會納悶為何那些厲害的修士們看起來總是那般氣定神閑,什麼都不放在眼裡。尤以落星神宮以前那個玄瞻大神官為首,每次出席皇家盛會時,他都端坐在天子身邊,神情睥睨衆生,像尊瑞氣騰騰的擺設,連喜怒都很少有。
現在她有些悟了。
她隻獲得了娘親一半的妖力,就已經覺得自己可以将任何人踩在腳下。
*
“炎葵和汐桐郡主遇妖一事有什麼關系嗎?”
肖思宜還記着自己一開始的問題,但答案似乎被邢夙越扯越遠了。
邢夙端坐在一旁,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挂在自己腰間的昭天玉:“沒什麼關系,隻是突然想起來,給你講一段故事。”
真的隻是故事?
肖思宜抱着被子,沒有說話。
“時候不早了,”他替她掖了掖被角,站起身來,“再歇幾天吧,養足精神之後,父親,還有事要交待你。”
*
元汐桐定了定神,想起一件昨夜未完成之事:“娘親,邢夙身上的昭天玉,我一直沒找到機會接近他。要不要我幹脆去一趟将軍府?将它奪回來。”
妖族,若是妖脈盡斷,即使奪回妖力,現在的殘軀也無法再成為承載的容器——這也是炎葵在元汐桐覺醒妖脈之前一直未有行動的原因,即使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力量究竟落在何方。
但也僅僅隻是大概的方位,具體的器物卻無法感知。
南荒的探子遍布中土,她不便四處走動,以免暴露身份。五年來費勁心力,也隻找回了一半的妖力。
派出去尋昭天玉的人手不小心走漏了風聲,被千颉順藤摸瓜尋到了蹤迹。接着那塊玉便出現在了邢夙身上。
這其中的挑釁意味不言而喻。
“不急,”顔夫人說,“你的舅舅千颉,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浮極山沖你而來的小妖,是為提醒我……他已經知曉你的存在。”
既然是瘋子,那下一次打招呼時,便不會這般溫和。
元汐桐早已做好準備。
“鎮國将軍府乃龍潭虎穴之地,你空有我一半妖力,卻缺少實戰經驗,對上邢夙說不定會輸得很慘。”
瞧見元汐桐一臉不服氣,顔夫人淡淡一笑,将話頭轉開:“剩下的三片羽毛,一片在将軍府,一片在極北之地,還有一片在……落星神宮。”
落星神宮?
元汐桐愣在原地。
“如果……如果在,哥哥手上?”這句話,她費了很大力才說完整。
顔夫人歎了一口氣——
“那你就要,再利用他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