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故意吓她,奚元的尾音勾了點涼飕飕的意味,輕掃過鼓膜,叫人頭皮發麻。
雖說曉羨魚本就是要激那陰魂現身,但此情此景此氛圍,她還是難免心下一緊。
她猛然回首——
空空如也。
什麼也沒有,除了死寂中幽幽跳動的燭火。
“……你耍我?”曉羨魚木着臉道。
奚元笑起來。
“我怎麼敢。”他松開手,溫聲提示道,“小仙姑,擡頭。”
曉羨魚頓了頓,擡起頭。
然後對上了一張臉……倒着的。
女人倒吊而下,瘦長身影融于晦暗,像一條柔弱無骨的蛇。
慘白的臉上,一雙瞳仁極大極黑,近乎占滿眼眶,正直勾勾盯着曉羨魚。
——确實在她背後,隻不過是上下錯落開的。
“……”
當渡魂師就這點不好,得經吓。
曉羨魚深吸一口氣,素腕偏轉,紅袖中飛出一道符咒。她輕喝了聲:“縛——”
雲山魂術以符入道,門下弟子皆是符修。
符咒離手瞬間,化作一張羅織密網裹向倒吊女鬼——
卻不料,虛空中竟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與之相抗,“網”頃刻間被打散了。
曉羨魚也被那股莫名的力量彈了一下,退開半步。
她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與此同時,榻上的趙錦甯無端發出一聲沉痛的悶哼,仿佛突然陷入莫大的痛楚中。他艱難撐開眼:“仙、仙長……”
話音未落,便猛地吐出一口淋淋鮮血。
女鬼的眼珠子僵硬地轉動,看了他一眼,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曉羨魚逮鬼失了手,隻好先關注趙錦甯的狀況。她又摸出一張探測符貼到他身上,等了片刻,符紙并無異常。
——那女鬼究竟是用什麼辦法折磨的他?
沒關系。她是個精緻的半吊子。别的沒有,裝備隻多不少。
曉羨魚想了想,從腰間儲物囊掏出一個小瓶子。
瓶身剔透,可以看見裡頭裝盛的殷紅液體。她用指尖輕輕沾了一滴,點在趙錦甯眉心。
趙錦甯擡了擡眼,氣若遊絲地問:“仙長,這是何物?”
“煉過的心頭血,可為你滋補元氣,驅邪清神。”曉羨魚頓了頓,又道,“這是我師尊辭雲真人的血,若此物對那女鬼也不起作用,說明此事非我能解,我隻好傳訊一封回雲山請人幫忙了。”
雲山弟子修習魂術,難免過多接觸祟氣。曉羨魚靈力低微,不足護體,辭雲真人便特意煉了些自己的心頭靈血,摻在她眉間點的朱砂裡,有去濁除魇,護靈台清明之效。
沾了他的氣息,尋常陰鬼不敢糾纏。
趙錦甯深喘幾口氣,痛苦之狀稍減:“多謝仙長,我果然好些了。”
“那就好。”曉羨魚點點頭。
可還未松緩上片刻,趙錦甯忽然神色微凝,他勉力撐坐起來,茫然地環顧起四周:“……仙長,你聽見了嗎?”
“什麼?”
“……有人在說話。”他皺起眉,側耳細聽着什麼,面容漸漸變得煞白。
曉羨魚什麼也沒聽見,她問:“那聲音說了什麼?”
“她讓我今夜帶仙長去一個地方,”趙錦甯顫聲道,“否、否則她會在破曉之前便殺了我……和趙莊所有人。”
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若言非虛,此話一出,外頭忽傳來一陣嘈雜聲響。
有誰急切地喊了聲:“……老爺!”
曉羨魚出去一看,發現那趙老爺踉踉跄跄地闖進了院子。
他像是突然發了某種瘋病,雙手緊緊掐住自己的脖子,面容憋得青紫也不放開。
下人們圍在他身側,手忙腳亂地去掰他的手。
随後跟出來的趙錦甯見到這幕,頓時雙膝一軟,跪倒在曉羨魚身側:“求仙長救救我爹——”
夜風驟起,滿牆黃符簌簌作響。
方才與那女鬼短暫地打了個照面,曉羨魚已确認對方并非兇靈。
可這脾氣看起來,好像并不比兇靈柔和多少。
她擡了擡眼,望向沉沉夜色:“她要我去什麼地方?”
“她的……埋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