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小的經曆和扭曲的成長環境的影響下,穆瑤覺得自己并沒有構建一段親子關系的信心和情感基礎,就算是正常的戀愛結婚,這個問題也是要三思的。
更别提在這段存續期隻有一年的關系裡。
“都看着我做什麼?”原野挑了挑眉,“老太太,你與其指望我,不如把希望寄托在你兒子身上。”
剛才還在笑的趙潤琪神色突然變得尴尬起來,原野意味深長地朝他們母子倆的方向看一眼:“實在不行,原馳年紀也不小了。”
“哥,你這話好吓人。”原馳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我可不敢在外面亂搞,爺爺會打斷我的腿的。”
原野一副開玩笑的口吻,但穆瑤卻品出了其中深意,她下意識看向趙潤琪,對方的神色果真不自然。
坐在她對面的女人似是想要拿杯子,卻碰翻了半杯牛奶,驚慌失措地站了起來,椅子在大理石地闆上刮出不小的聲響。
沈清月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怎麼毛毛糙糙的?”
傭人在收拾這片狼籍,大家都沒說話,餐廳裡的氣氛有些沉。
趙潤琪無措地站在一旁,挽了下頭發,清清嗓子:“穆瑤是不是沒帶什麼衣服過來?我這裡有新的泳衣和禮服,我們身材差不多,你應該能穿。”
還不等穆瑤答話,原野開口說道:“不用叔母費心,我會幫她準備好。”
趙潤琪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有些尴尬地說了聲:“那就好……”
很明顯原野對叔叔一家的态度不太對勁,原家人口雖然不多,構成也簡單,但其中的水明顯比穆瑤想得要更深。
不過高門大戶誰家沒點秘辛呢,她很懂事地裝作什麼也沒出來,神色自若地對趙潤琪笑了一下:“謝謝叔母。”
“嗯。”沈清月話裡話外也透着滿意,“本來就是小野該操心的事情。”
坐在主位上的原啟鳴掃過他們的手指,語氣有些嚴厲:“穆瑤,你的戒指不要忘記戴了。”
被他點到名字,穆瑤的手下意識往後一縮,她的餘光瞟到了原野的左手上,戒指竟然穩妥地戴在無名指上。
“哎呀。”老太太開口緩和着氣氛,“老頭子你這麼嚴厲做什麼?昨天瑤瑤和我吃飯的時候還戴着呢,今天起床肯定是忘記了。”
确實是這樣,穆瑤還有點不太習慣,昨晚洗頭前她把戒指摘掉了,之後就忘記重新戴上了。
被妻子這麼一說,原啟鳴咳了聲,再開口時語氣明顯放緩了:“不管你們私下關系到底怎麼樣,在外面就不能忘了你們究竟為什麼要結婚,這關系到兩家的利益,就算是裝也要裝出樣子來。”
“類似婚禮上的鬧劇也不能再發生了。”
原啟鳴耳提面命,穆瑤低頭說了聲:“爺爺,我明白了。”
“行了,你們吃完就回房間收拾東西,過一會兒也要出發了。”
穆瑤回房間之後直接去了浴室,她印象裡昨天似乎是把戒指放在了洗漱台上,但此時的台面卻幹幹淨淨,根本沒有戒指的影子。
茶幾和床頭櫃上也沒有,穆瑤心中越來越着急,她往沙發上一攤,揉了揉額心閉眼回想着自己昨晚的行動軌迹。
“在找戒指?”
穆瑤睜開眼,原野就站在沙發旁,垂着眸子看她,手裡還握着一個方方正正的戒指盒。
“手。”
聽見他的話,穆瑤坐直身子,下意識把左手伸了出來。
見她完全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原野單膝蹲在沙發前,從盒子裡拿出戒指,圈在了她的手上。
明明是簡單的一個動作,但配上戒指這種帶有特殊色彩的信物,難免會染上些神聖的意味,穆瑤心裡燃起了有些怪異的情緒。
她将身旁的抱枕擱在身前,像是下意識要切斷兩人之間的聯系。
“你是不是故意的?”
剛才看她焦頭爛額地找了這麼久,現在才拿過來。
原野後退兩步,坐到了床沿,沒有否認她的說法:“就是要讓你長點記性,戒指是我早上在浴室的地闆上發現的。”
穆瑤眼底閃過一絲懊惱,她下意識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怎麼掉下去的。”
原野對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似乎不太在意,隻是問道:“你很怕爺爺嗎?”
沒想到他會這麼問,穆瑤愣了一下,嘟囔道:“除了你之外,家裡的晚輩沒人不怕他吧?”
原啟鳴早年間參軍,這麼些年過去了,他身上軍人的氣質依舊在,還帶着高位者的威嚴,壓迫感十足。
“老頭子就是紙老虎,你有靠山在,怕什麼?”
順着他的話,穆瑤脫口而出:“誰啊?你嗎?”
見她的眼中透着一股子懵懂,原野突然覺得逗她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他挑了挑眉:“如果你多撒撒嬌,也不是不可以。”
察覺到自己中了他的圈套,穆瑤扭頭看向窗外,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你不靠譜。”
貓咪逗得太過頭了也是會惱的,原野慢條斯理地說:“奶奶很喜歡你,你不用太拘謹了。”
對于這點穆瑤看得很透徹,她淡淡開口道:“奶奶不是喜歡我這個人,她隻是喜歡有着孫媳身份的我。”
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建立在她的身份上罷了。
而她和原野之間的關系,本身就是虛僞的、扭曲的、随時可能會坍塌的。
而對于以此為基礎發展出的一切,穆瑤覺得她在離開那天都可以做到毫無留戀。
她并未明說,但原野也能聽懂她話中深意,眼中笑意漸收。
這時,傭人敲響了他們的房門,說沈清月喊穆瑤下樓陪她挑裙子。
借此機會,穆瑤匆匆離開了房間。
*
沈清月當年就是在馬代慶祝的金婚,這次故地重遊顯然很興奮,一路上都在同穆瑤說話,從她和丈夫的初識談到兒孫的出生。
有穆瑤陪着唠嗑,老太太也就放過了孫子,原野直接睡了一路。
由于時差,他們到馬代的時候當地才下午兩點,穆瑤本以為這次隻是比較私人的小型派對,但沒想到東家包下了一座奢島,供受邀前來的賓客休息。
他們一下飛機就有專人來接機,沈清月正好在機場遇見了老朋友,就讓穆瑤和原野先去酒店辦理入住。
穆瑤跟在原野身後,他們剛踏入酒店大堂,就遇上了一群拿着沖浪闆出來的年輕人。
人群中有幾張熟面孔,穆瑤在婚禮上見過,都是和原家的合作夥伴,抑或是原野的朋友。
“我靠,老原!我沒看錯吧?今天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一個高個子的男人走了出來,攬上原野的肩膀,“你說說你有多久沒參加集體活動了,都要在劇組裡泡爛了,怎麼?這次人家給你放了婚假?”
他話語中調侃的意味明顯,原野嘴上也不饒人:“你不是馬上要和秦家的女兒訂婚了嗎?年紀不小了,也該收收心,省得隔三差五被你家老爺子關禁閉。”
男人白了他一眼,帶着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掃興,眼神掃到穆瑤的身上,臉上又換了一副神情,笑嘻嘻地說道:“這位就是嫂子吧?”
還不等穆瑤回答,他就自報家門:“嫂子好,我叫季維,是老原的發小,前天我被老爺子關在家了,今天才跑出來,婚禮雖然沒去成,但份子錢我可是一分沒少。”
季維沖原野擠擠眼睛:“直接打到老原賬上的,老原沒私吞吧?”
這本是朋友間的玩笑話,但結合他們婚禮上發生的事情,怎麼聽都覺得尴尬。
他也是沒想到自己被罰在家幾天就錯過了這麼多,身邊人用手肘撞了撞他,示意他閉嘴,他也察覺不到有什麼不對勁。
季維還在繼續說道:“嫂子等會兒和老原一起出來沖浪啊,離開席還有一段時間。”
那麼多雙眼睛黏在她身上,穆瑤仍舊八風不動,她笑着說道:“你好,你們去玩吧,我休息一會兒。”
穆瑤跟着原野往電梯走,聽到身後大家都在罵季維傻。
電梯門合上的那瞬間,她聽到季維發出一聲慘叫:“我落地倆小時,為什麼沒一個人告訴我。”
季維的哀嚎惹得穆瑤輕笑,原野看她一眼:“你在躲我?”
明知道他說的不隻是剛才的事情,穆瑤裝傻充愣道:“沒有,我是真的有些累,你房間的沙發太硬了。”
她提建議的樣子很誠懇:“可以換一個稍微軟一點的,這樣比較舒服。”
說得真像那麼回事兒。
原野回房間換了衣服就出門了,穆瑤一個人在房間睡覺。
她确實感到有些乏力,今早起來就覺得腰好酸,聽老太太唠了一路其實早就困了,還要強打起精神來回答老太太時不時的提問。
派對五點開始,穆瑤怕耽誤正事,鬧鐘一響就爬起來了。
原野辦事确實妥帖,在他們到房間時,衣櫃裡已經挂滿了女士的衣衫。
穆瑤拿上衣服,睡眼惺忪地往浴室走,她的大腦還沒完全開機,看到浴室的門是關着的,疑惑了一秒鐘,還是伸手把門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