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野呼出口氣,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說話都輕松幾分:“請問今晚寝室開門嗎?”
江成海愣了一下:“你今天住校?”
何野說:“家太遠了,回不去。”
江成海拿出手機撥了個号碼:“那我打電話問問,你等會。”
電話不一會接通了,江成海說:“徐阿姨,你在學校嗎?”
何野聽見另一頭有個大嗓門的女聲說:“在的,怎麼啦江老師?”
江成海朝她笑了笑:“是這樣,我這邊有個轉校生沒地方住,要住寝室,你看現在方不方便啊?”
“方便的方便的,你帶來吧,剛好還有兩間寝室空着!”
“欸,那謝謝了。”
江成海把手機揣進兜裡,拐了個彎,朝另一個方向走,“我帶你去女寝,放假晚上七點關門。宿管阿姨叫徐阿姨,寝室裡的東西壞了可以跟她報修。”
何野道了聲謝謝。
“不客氣,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畢竟我是班主任。”江成海主動幫她拎箱子,“我幫你拿吧。”
何野手一偏,靈巧地躲過他的手,眼裡流露出一絲謹慎的抗拒:“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她不習慣依靠别人,班主任也不行。
江成海收回手,尬笑兩聲以掩尴尬:“高三補課,明天晚上六點上課,你别忘了。對了,你想申請貧困補助?”
何野眼睛一亮:“對,我家沒房沒車,還有低保卡,符合要求。”
“符合要求也要準備一些材料,比如村委會證明,還有身份證複印件。”江成海說,“而且名額也不夠……這事還得等到十一二月份,如果可以我幫你申請,你把材料準備好就行。”
何野知道有人數限制,不過一中念書大多數都是有錢人,不屑于貧困補助這幾百幾千。
他們說着,到了女寝。
女寝有六層高,和教學樓一樣破舊,木門,混凝土地面。
徐阿姨住一樓中間的房間,身形微胖,臉上皺紋很深,還有點黑,一開口三裡地外都能聽見。
“你就是轉校生?”徐阿姨打量着她,充滿好奇的目光讓何野很惱火,“跟我上來吧。”
何野提着行李箱上樓。
這個動作對她來說有點困難,每往上提一個階梯都會扯到傷口,進而迸發出酸牙的刺痛。
何野忍着痛,一次性爬到六樓,樓頂。
她感覺背都疼麻了。
徐阿姨給了她一根鑰匙和和一個遙控器:“不用空調記得關掉,國家現在都支持低碳生活,咱也要秉承節約理念。”
何野覺得這宿管阿姨還挺有文化,還知道低碳生活。
“另外放假晚上七點關門,開學十一點,你記着時間,晚了不開門啊。”徐阿姨走到走廊盡頭,在倒數第二間房間門口停下,“還剩兩間,别人都是四人一間寝室,江老師跟我打過招呼,你成績好,可以一個人住一間。”
這就是成績好的優待?
她在一中都沒體會過,一中房資源緊張,成績再好也沒用,沒錢也是兩人寝。
何野用鑰匙開門,一打開撲面而來的灰塵嗆得她咳嗽。
徐阿姨用手在臉邊扇了扇:“我們這邊走讀比較多,這幾間寝室空了挺長時間的,你打掃一下。”
“好的,謝謝。”
“那我走了,有事下樓找我。”阿姨一邊往外走一邊說。
何野拖着行李箱進去。
整個房間一眼就能望到頭,兩張集滿灰塵的上下鋪,兩個洗手池,一個獨立衛生間。
還可以,沒想象中那麼糟。
她在行李箱找到沒得及扔掉的一中校服,當初還以為沒用了,沒想到現在還能派上用場。
她用水将校服浸濕,寝室最大的問題就是灰大,差點把手搓破皮才總算打掃幹淨。
打開空調,冷風嗖嗖往外吹,何野一身汗,頓時吹得一個激靈。
她收拾衣服進衛生間,打算沖個澡。
衛生間挺小,一個蹲廁,旁邊有塊空地,空地上有個花灑,應該是沖澡用的。
她打開開關,正準備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結果等了半天……沒水。
花灑滴下一滴水,像對她的無情嘲諷。
看到開關上的卡槽何野裂開了。
她還沒這學校的飯卡,更沒水卡,洗個屁!
何野歎了口氣,桶和盆都沒有,她認命地下樓找宿管阿姨。
徐阿姨可能是專門收卡的,多餘的水卡拿在手裡有一打,眼都不眨送了她一張。
何野将水卡插進卡槽,熱水傾斜而下,打濕了地面。
傷口不能沾水,她小心翼翼護着背,洗了人生中最艱難的澡。
洗完澡她揭下紗布,擦不了藥,何野隻能把藥水染濕新的紗布,再敷上傷口。
做完一切,何野虛脫般趴在床上。
手機振動,她撈起來一看,是宋芬芳。
一看見這個名字太陽穴就突突跳。
她閉了閉眼,不想接。
鈴聲如夢魇徘徊在她的耳邊,響了一聲又一聲,好像她不接就一直打到接為止。
何野認命地劃過綠色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