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特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摁着自己的帽子走在呂戴安的大街上。
有一說一,他真的很想問問有沒有什麼飛行法術,這地上的糞便和尿味讓他真的很想離地飛行。
雖然有排水系統,但是髒污不是那麼容易去除掉了。
走了一段距離,溫特還是沒忍住,選擇喊了一輛馬車。
雖然馬的味道也很大,但是至少不用這麼走了。
展示是在三天之後進行的,在這三天裡溫特又和查理見了一面。
這個孩子看上去還是一如既往的乖巧,看上去也沒有任何問題,甚至每次都會和溫特說一聲謝謝。
溫特沒有立刻停止幫助他。
不是無視咖喱夫人的建議,而是覺得他之前一直幫查理,這很容易成為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了。
不怕一無所有,就怕人産生落差。
人并不是一種理智的生物,很多無意識的想法是說出來自己都會覺得扯淡的,可是偏偏對人類的行為有着無比強大的影響力。
能夠保持理智的人無疑是擁有珍貴的品格,可是擁有珍貴品格的人寥寥無幾,人活在世總不能指望自己幸運到被聖人環繞吧?
溫特無意用這種方式來考驗一下人性。
就像是有一些沒有安全感的妻子,非要請别的女人來試探一下丈夫,無論結果如何,某些種子已經種下了。
種下懷疑的種子,收獲的隻會是惡果。
更何況很多惡事就是因為碰巧可以這麼做才出現的,先天和後天條件往往缺一不可。
人類就像是一塊面包,有人希望這片面包無論如何都無法長出黴菌,于是往上面噴水,并且擺在潮濕的桌面上。
絕大多數人都扛不住這種操作。
在人類群體中找聖人本來也不是多麼明智的決定。
查理大概也不知道,每次在他離開之後,溫特就糾結的蹲在房間裡啃法棍。
啃完他就決定直接逃避這個問題,這兩天隻要他盡量不在家,查理找不到人就行了,如果他真的沒問題,溫特也可以盡量圓上他的做法。
出于這個原因,他拿了咖喱夫人之前借給他的借書證去了市中心圖書館天天看書。
圖書館是散發着木頭和紙張的氣息,紙張略帶人手摸過的人味。
随着科技的進步,書本的印刷變得簡單了許多。
曾經書籍都是寫在羊皮紙上的,造價高昂,對于普通人來說難以負擔,擁有書往往是貴族的特權和榮耀,同時貴族也對知識進行了一定的壟斷,然後高高在上地嘲諷普通人的愚昧,這無異于爬上了山的人砍斷了上山的繩子,然後看着懸崖下的人嘲諷他們的無能。
造紙和印刷技術進步之後,那些新興階級造了一堆文字垃圾倒給曾經的貴族,估計也是一種不大不小的報複。
雖然溫特覺得自己寫的東西不算是垃圾,但是也算是報複的一部分了。
現在的書籍價格降了太多了,甚至出現了圖書館這種東西。
當然,一如既往地,開放了又沒完全開放,想進入圖書館還是需要一定的地位的,至少要衣着整潔,穿着鞋子才能走進去,再稍微大點的圖書館甚至需要隻有幾個地方才發的借書證。
雖然沒有直接禁止,但是無形的阻攔已經形成了。
圖書館還算是個新東西,至少對那些沒上過學的人來說格外如此。
圖書館裡有一些報紙,這就是溫特主要的搜索資料了。
夏爾科最近是以某種手段治療子宮病而出名,隻是那種手段的名字沒能被【日常翻譯】翻譯出來。
這個世界的語言與拉丁語有一些相似,溫特會幾門屬于拉丁語語系的語言,可以反推找到一些規律,這也是【日常翻譯】的基礎。
那個詞應該是涉及到了某種在溫特世界中不存在的詞根。
在明面上,夏爾科是呂戴安大學的教授,但是卻并不是神學院的。
如今的大學和宗教依然有着緊密的聯系。
但是圖書館裡并沒有夏爾科的著作,這反而讓溫特認為這個溫特十有八九就是奧術師。
隻有奧術師的作品才不會被這種向公共開放的圖書館收容。
子宮病……夏爾科是婦科醫生?
感覺不像是。
不是溫特瞧不起婦科醫生,而是這種事情應該不值得開一個展出吧?
要怎麼展出?
就這個宗教氛圍強烈的世界,用腳趾想都知道絕對保守,公開展出這種事情就跟現代社會開黃色鑒賞會議一樣。
更何況還邀請了教會的人。
這就僅次于教會裡面穿漁網襪跳鋼管舞,是想讓神父雞動還是神明雞動啊。
不對,神父的話,應該是讓小男孩跳。
溫特不合時宜地想到了一個地獄笑話。
希望這個世界沒這種操作。
溫特想起咖喱夫人的話,隐約琢磨出一點想法。
難道說夏爾科是想把“魔女”和“疾病”聯系在一起,阻止獵巫行動?
溫特看向報紙上關于夏爾科的記錄。
能上這個時代的報紙的人,無疑是這個時代的佼佼者,甚至可能是一個強大的奧術師,畢竟這個時代可沒有關注民生的人。
但是他出現的頻率顯然不夠高,溫特是翻了幾天報紙才找到了這幾份資料。
顯然,以夏爾科目前的影響力,就算是有理有據,也很難真正影響教會的決定。
有一種偏見名為确認偏見,人們隻想看到自己想看的,在尋找證據的時候往往也隻會尋找肯定自己回答的證據。
在溫特看來,最有效的說服方式還是逼着教會妥協,而不是請教會妥協。
不過溫特也隻是嘴強高手,他就算明白了這點也做不到,他可沒有具體的統籌管理能力。
能像夏爾科這樣搞出名堂的奧術師都得縮着脖子做人,就算得罪了教會也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命。
女巫……
真正的強大的奧術師反而不太容易被殺,反而是普通的人會被殺害。
人命仿佛像是KPI一樣,一群人不死,另一群人就得送命。
這可真是可笑的要死。
溫特把手插進自己的頭發裡,用力地搓了搓。
可是他自己都沒拿自己充KPI換取無辜的人活命的覺悟。
不對,錯的其實還是教會吧,他往自己身上攬什麼罪。
如果不是他這個生長在都市裡的人是真的離了城市就活不下去了,而且他的潔癖是真的需要保證生活質量,他是真的很想去深山老林裡獨居,擺脫這狗屎一樣的世界。
或者要是有什麼技術能召喚傳說中的死神讓全世界包括他在内全都暴斃吧。
溫特在腦子裡幻想了一下美好的場面。
然後幻想破滅,面對的是赤裸裸的現實。
這個世界還有咖喱夫人這樣的人,精準爆破全世界還是有點難。
“歡迎回歸現實。”溫特對自己說了一句,歎了口氣,戴上自己的帽子離開了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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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特是第一次來到呂戴安大學内,走進了醫學院内。
他今天難得地換上了一套比較正式的服裝,換掉了那套仿佛在他腦門上寫着的“理科宅男”的格子衫,戴上帽子,拿上這個時代依舊時興的手杖。其實溫特早就想試試了,這套在現代實在是過于浮誇,但是在這個時代卻剛剛好。
在走廊相當重的消毒水的氣味之下,他還隐隐地聞到了标本防腐劑和屍臭的味道。
這個味道對溫特來說實在是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