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典一進公司就見着那小子了。
黃朗捧着陳典常喝的那家馥芮白咖啡候在他辦公桌前,桌上的鈴蘭花也換了幹淨的水。
陳典挑挑眉,俗話說,無利不起早,這小子鐵定又憋着什麼事呢。
“喲,來得挺早啊黃律師,”他打趣道,放下電腦包,“今天又有什麼指示?”
“诶别别,我哪敢啊典哥。”黃朗笑嘻嘻地給他遞上咖啡,一副讨好模樣,“還是上次那事,名譽權的。當事人證據我發你了,後續可能要麻煩您和他對接下。”
“哦那個,我看了。”陳典有印象,為那事黃朗找他好多次了。
這小子總往這邊跑,吓得餘曉安都以為陳典要拐走她的得力助手。
“證據收集整理得這麼專業,不是當事人做的吧?”陳典笑笑說,一眼就看出來是黃朗準備的,這麼用心,必定不是普通熟人,好奇道,“他是你親戚?還是好哥們?”
“都不是,”黃朗停住了,想了很久,開口說,“他算是我的貴人,沒有他,我走不到今天。”
面對外人,他反而不遮掩内心的情感,說得懇摯又坦蕩。
這個答案是陳典沒想到的,他開玩笑道:“天啊,這案子我要是打輸了還回得來律所嗎?”
“怎麼會,我典哥誰啊,從業十年未曾敗訴好嗎。”黃朗一邊說着,一邊很狗腿地繞到陳典身後給他捶背捏肩。
“去去,少給我戴高帽。”陳典邊驅趕他邊掏出電腦,不過這案子确實難度不大,不敢說包赢,但99%勝訴率是沒問題的。
他點開黃朗微信推送的名片,說:“委托人是這個桃子頭像的是吧?我約他明天來所裡談談案子。”
“是的,麻煩典哥了,”黃朗點頭,頓了頓說,“不過你們可能得換個地方。樓下大堂的斜坡在修,他坐輪椅的,上不來。”
陳典有些驚訝,小心翼翼問道:“是腿摔了還是......?”
“是殘障人士。”黃朗答道。
陳典有些驚訝,又有幾分惋惜。從黃朗對這個案子的叙述可以得知,這是個不錯的小夥,沒想到竟是殘疾人。
“典哥,還有一個事能拜托您嗎?”黃朗望着他,說,“麻煩您别跟他講......我有跟進這個案子。”
“為什麼?”陳典問道,“你小子做好事不留名?”
黃朗對陶也的感情很複雜,恨是恨,恩是恩,還參雜着許多說不清的,這些話隻能藏在心裡。
他瞎扯了個理由打哈哈道:“不是,他那人嘛,自尊心特強,不願意接受别人幫忙。”
“哦懂的懂的,”陳典點頭,結合了對方殘疾人的身份,相信了黃朗的說法,“放心吧,我不跟他說。”
......
陳典約陶也在一家咖啡廳見面,詳細聊聊這個案子。
見面前,陳典心裡還有些打鼓,畢竟他從沒和殘疾人接觸過,不知自己應當以什麼态度對待他們,過度的同情和尊重似乎都顯得有些冒犯。
他怕自己把握不好這個度,讓對方感到不愉快。
但和陶也兩個小時聊下來,陳典發現自己想多了。
健全人和殘疾人本質上沒什麼不同,不過是後者身體上有些不便,其他方面不見得比别人差。
比如眼前這位,當他掏出一本分門别類貼好标簽的證據冊時,陳典傻眼了,整理的那細節那專業,簡直可以打敗他們律所很多實習生了。
再到後來和陶也溝通,陳典心裡那叫一個舒暢。
從業多年,面對當事人,他聽過無數次“陳律師,你可要給我100%包赢啊!”的要求和“你們律師把他抓來問問不就清楚了”的逆天言論,以及“我看白度/某音上說巴拉巴拉,你怎麼不行?”的發言。
少有地遇見一個具備一定法律基礎、邏輯清晰、表達專業又簡潔,不帶過多個人情緒,對重點問題把握很準,眼光毒辣一針見血。
他其實什麼都準備好了,就是來找個律師對答案的!這是什麼神仙客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