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朗重回晚高峰的外賣大軍,穿梭在紅色的車流中,風呼呼灌滿他的衣服,多麼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他擡頭看着高聳入雲的高級寫字樓,漂亮的大落地窗裡,燈火通明。
每每路過,黃朗忍不住想,上面的人,他們一小時能賺不少吧?太陽曬不着暴雨淋不到,也不會為每餐的肉發愁。
羨慕歸羨慕,但黃朗從沒怨過,他知道那是人家應得的。
那些人就像陶也一樣,從小讀了多少書,寫滿多少習題,考了多少試,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最終才坐進那間辦公室裡的。
而像他這種沒文化的,自然也隻能撿些苦力活做。
累是累了點,自食其力,也沒什麼丢人的。
這座南方沿海的城市,5月的風已帶着熱氣,燙過他的每一寸皮膚,身上的汗幹了濕,濕了又幹,黏糊糊的。
風迷了眼,黃朗用力眨了眨,視線卻又不經意地撇向雲層之上,那些堅硬的混泥土建築,多麼雄偉壯觀……裡面究竟是怎樣的世界啊?
……
沿海地區的台風雨說下就下,分明前一秒還晚風習習,下一秒瓢潑大雨,連路都看不清。
黃朗忙活了一晚上,加上惡劣天氣補貼,到手128.6。
他看着備忘錄裡的32100元,隻覺得悶得慌。
……
陶也是淩晨2點下班的,他一手轉輪椅一手打傘,本就行動不便,再加上這橫風橫雨的,被淋了個渾身濕透。
黃朗蹲在身前幫陶也換鞋,好讓他早點去洗漱。
誰知脫下棉襪,卻發現他腳面腫得老高。
“怎麼回事?!”黃朗驚呼,心疼地上手摸摸,擡頭問,“在哪磕的?”
“不小心被砸了下,喝……”陶也笑笑說,後半句“喝醉酒的客人把櫃子拉倒壓腿上了”差點脫口而出,他趕緊轉了個彎,“和……同事搬底稿,太重了沒拿穩,不小心砸了下。”
“底稿?!”黃朗知道那玩意,他在陶也手機裡見過照片,那一本a4大小10厘米厚的,一箱子12本都能砸死人。
他吓了一跳,擰着眉,輕輕碰陶也腫成弧面的腳,說道:“得多重啊......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沒事,”陶也笑笑,上身疊在自己大腿上,邊整理褲腳邊說,“幸好我這是廢腿,砸了就砸了,不覺得疼。”
這句話剛出口,陶也感覺空氣瞬間凝固了。
然後他聽見黃朗重重歎了口氣,那聲仿佛能把地心鑿開,帶着明顯的不悅。
今天是什麼日子?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一起,榨得他喘不上一口氣。
“陶也,”黃朗少有的直呼他的名字,語氣很重,“我說過很多次,不喜歡聽你這樣喊自己。”
暴雨還在下,密集的“嘩嘩”聲像無數噪點充斥整個世界,吵得人心煩意亂,而它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反而還能下得更大,鬧得更響。
“摔了一身傷回來見我,張口閉口就拿這個來搪塞。你真的有用心照顧自己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黃朗沉着臉,聲音低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