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手忽然很想看看後勤支援系統現在的表情，如果系統有表情。

可楚瀛洲剛才說他不能保證一定留下。

博物老師、他的專屬向導，可能會在集齊密鑰、還清系統負債後離開。

這簡直比待在食人帝國還可怕。

晏行淵害怕到枕在楚瀛洲的胸肌上壓驚，害怕到恐懼的淚水險些從嘴角流下，滿足的安全感沿着博物老師平穩的心跳和舒适的體溫傳來。

枕了一會兒，他想，肯定是緻幻草藥的影響，從太陽神廟跑出來後，他真是太多愁善感、傷春悲秋了。

平日裡，他肯定做不出讓楚瀛洲必須保證留下來的事。

即使他再想讓對方為自己停留。

該多做點符合弓箭手風格之事，灑脫豁達，活在當下。

比如，他們有多久沒去打獵燒烤了？

貼心的博物老師不知何時已備好夜宵。

“食物有助于纾解壓力，改換心情。”

楚瀛洲用一張大樹葉裝着燒鳥，防水的果殼裝着瑪卡汁。

弓箭手嘗了一口，好奇道：“這是什麼做的？”

“秘魯瑪卡，一種安第斯山脈的特産，又稱秘魯人參、美洲蟲草。”

晏行淵銳評：“難怪有點像蘿蔔湯。”

以為幼态不喜歡瑪卡的味道，楚瀛洲提議：“馬丘比丘附近能打到羊駝和豚鼠，檸檬汁腌魚生也是秘魯的特色，保險起見魚生最好跟打蟲藥一起吃。”

弓箭手呼喚系統一鍵查詢打蟲藥價格，20信用點也太貴了。

他決定：“不吃魚生。”

“好。”

“明天去打獵。”

“好。”

“我們去屋頂上看星星，邊看邊吃。”

“好。”

身在天空之城，仿佛星空都更近了。

南十字座懸在頭頂，晏行淵試着伸手觸摸，澄澈的星光灑在指間。

他想起上次一起在卡爾米卡克聖域夜觀星象，那時還有行走的蒲公英斑點在邊上搗亂。

晏行淵咬一口燒鳥：“斑點有人照顧嗎？”

楚瀛洲說：“有，祭司學生會照顧它。”

弓箭手想到：“我記得跑路那天，好像有人在人群中傳播謠谶？斑點會不會受到影響？”

博物老師搖頭：“不會，美洲豹被視為神的使者，沒人會跟斑點過不去。”

他放心了些，感慨道：“雖然斑點那家夥貪吃又掉毛，偶爾也挺可愛的。”

主腦指出：“你跟斑點搶棒冰很可愛。”

晏行淵在楚瀛洲手臂上輕拍了一下：“亂說，我什麼時候跟它搶過棒冰，小貓咪本來就不能吃冷的。”

楚瀛洲一本正經附和：“嗯，沒有，我記錯了。”

大度的弓箭手不跟他計較這些細枝末節：“那個帝國的未來會怎麼樣？”

博物老師道：“回到曆史的路徑，伊比利亞人乘三桅帆船跨洋而來，阿茲特克與印加文明的種子沒有長大，帝國倒在近代的前夜。”

晏行淵用力“啧”了一聲：“意料之中。我們明天吃什麼？”

楚瀛洲問：“羊駝、豚鼠、牛犢、烤魚，你想吃哪個？”

弓箭手想了想：“不要羊駝、也不要豚鼠，感覺吃豚鼠就像吃昆蟲。我已經離開帝國了，有得選時，我更想吃熟悉的食物。”

博物老師點頭：“那我們去獵小牛犢，去河裡捉魚。”

他贊同：“好，我不喝紫玉米汁，要喝青草茶，加蘆荟和仙人掌果。等穿過熱水鎮的時候，再去搜搜便利店，聽說這裡有菠蘿汽水味的印加可樂——希望它們還沒過期。”

“好。”

他們仰望着星空，雖然兩人眼中的群星迥乎不同。

主腦看到的——有衰落的殖民星，比如大三角星系梅西耶33的法倫斯與奎爾瓦，有待開墾的資源星，像仙女座星系梅西耶31的布魯伽和維洛瑟。

在礦星與主星之間，無數運輸船正在航線奔波，滿載着勞工或能源礦物，構成一群群密集的數據點。

數千年前印加人于群山之間建造城市，仰觀群星，以為是衆神的居所。

印加人大概不會想到，數千年後的星空的确有了居民，但居民不是天神，而是勞務派遣的外包員工。

晏行淵看到的——天蠍座的紅色心宿二，屬于南半球夏季大三角但秋季仍能看到的織女星，顯眼的七姐妹星團，形似十字架的天鵝座，還有獵犬座中耀眼的天狼星。

天幕上，無數顆星星向他眨眼，他也向星星眨眼，像貓科動物表達喜愛的方式，就是眼睛眨多了有點困。

幼态的眼睛眯了起來，呼吸沉穩，似乎睡着了，像玩累的斑點仍抓着玩具不放，一隻手牢牢抓着博物老師的手腕。

主腦眼底閃過銀藍色光彩，屋頂附近的惱人蚊蟲便全都飛走，聒噪的夜鷹夜鹭也安靜下來。

萬籁俱寂，隻有頭頂的星河，靜靜流淌。

-

新的一天，太陽照常升起。

未來飄渺不定，不如把一切都慷慨地獻給現在。

馬丘比丘距離塔約斯洞穴的直線距離千餘公裡，其間地形複雜，但他們不趕時間。

祭祀用草藥後遺症消退後，晏行淵首次在白天欣賞這座有些盛名難副的天空之城。

初來這片大陸的遊客或許會驚歎失落古城的神秘與輝煌，但對在特諾蒂奇特蘭城生活過數年、還親自在新火典禮上扮演過祭品的弓箭手，除了“這是美洲原住民強大純粹的一面”外，并無什麼感慨。

他們穿過印加石橋，路過蔥郁的瓦伊納比丘，晏行淵期待能遇到一頭可口的小牛，而不是亂吐口水的羊駝。

但附近沒有牛犢也沒有羊駝，連豚鼠都躲了起來，仿佛怕了神箭手的赫赫威名。

就這樣沿着陡峭小徑，賞着看不厭的自然風光，一路走到熱水鎮，久違的喪屍對他們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

弓箭手也很高興，滿地都是會動的靶子，除了難度略低，缺乏挑戰性外，相當完美。

他像急于炫耀的抓娃娃高手，問博物老師：“你想要哪隻喪屍，我給你射？”

楚瀛洲不得不提醒他：“喪屍要圍過來了。”

晏行淵就等他這句話，開始自己的表演：“别擔心，看我的。”

他左手握着孤月，右手抓了一把箭卻毫不耽擱認弦搭箭的速度，太近的距離無需瞄準，箭支嗖嗖飛出，喪屍嘩嘩倒地。

完了還要挑眉：“怎麼樣，楚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