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内某個進程跳出提示,形容他現在像隻頭頂橘子、情緒穩定的卡皮巴拉。
弓箭手在一群雅諾瑪瑪人的數數聲中走到五十步外,這點距離射準對他來說輕而易舉,隻是這次的靶子有些特殊。
充當目标的是他的隊友——人形百科楚瀛洲,如果尋找密鑰的旅途沒有博物老師相助,晏行淵不知道他該怎麼在危機四伏的雨林中完成任務。
他看到自己的箭尖直指博物老師的眼睛,五十步的距離讓他難以辨認對方的情緒,但那雙深色眼睛中似乎藏着不曾宣之于口的千言萬語,試圖擾亂弓箭手的心弦。
第二關尤其讨厭,比弓箭手預計的更加困難,當需要射擊的目标與楚瀛洲距離極近。
太陽獵怎麼不給他當靶子呢,雖是生死對決,晏行淵不會趁機一箭結果對方。
他向遠處喊:“你閉上眼睛!”
楚瀛洲依言閉眼。
晏行淵吸了小半口氣,終于可以從容開弓。
主腦感受到箭支攜帶的微風吹過頭頂,帶走了那隻熟透的山竹,但絲毫沒碰到他,一點黏膩的果汁噴灑出來,讓他發上身上也染上不明顯的清甜果香。
“帝國特使,射中山竹。”
部落長老宣布結果後,楚瀛洲睜開眼睛,看到向他熱情揮手的幼态。
主腦也向晏行淵的方位走去。
弓箭手不顧帝國特使的行為習慣,直接當衆雙臂環抱住楚瀛洲,口中反複确認:“沒有擦傷吧?”
楚瀛洲安撫性地輕拍幼态後背:“沒有、真的沒有。”
射箭是晏行淵擅長的領域,太陽獵定下的比試規則雖刁鑽,隻要幼态穩住心态、正常發揮,經他計算獲勝的概率很高,就算幼态不甚失手,他也有辦法解決。
晏行淵對雅諾瑪瑪人亂扔毒蛇、比賽時大喊大叫頗為不爽。
楚瀛洲明了他的想法,故意用垃圾話刺激對手:“長官箭法精湛,我沒有受傷。太陽獵,你會為了比賽勝利傷害族人嗎?哦,就算你的箭不小心射偏,反而方便同伴穿環,省了打洞,不是嗎?”
太陽獵氣得怒目圓睜,也許還漲紅了臉,但在紋身和膚色的遮掩下并不明顯。
他反擊道:“我的族人是否需要打洞穿環不勞帝國特使擔心,倒是你們二人,臉上隻有紋身,卻無耳鼻唇舌環裝飾,腦袋形狀也平平無奇。庫胡爾阿哈瓦座下無人,連兩個貴族使者都派不出嗎?”
這是在嘲諷晏行淵和楚瀛洲兩個僞裝特使,外表與阿茲特克貴族不符。
晏行淵聽不懂食人族長和博物老師争辯的内容,也不會說外語,但他可以比手勢。
弓箭手對着太陽獵伸出拇指,然後旋轉手臂,拇指向下。
手勢的含義穿透言語隔閡,所有雅諾瑪瑪人都感知到這個動作的意味,“嗚哇嗚哇”的節奏被打亂,一群半祼的原始人一起怒視他。
晏行淵無視雅諾瑪瑪人的憤怒,依舊帶着帝國特使的高傲神情,他也的确在前兩局比賽中發揮得不錯,将倒大拇指的手勢轉了大半圈,嚣張地宣布在場各位都是垃圾。
太陽獵和族人們頓時更氣。
弓箭手察覺到,對手的情緒起伏。
很好,他都沒計較雅諾瑪瑪觀衆們故意擾亂比賽秩序。
太陽獵胸中含着口氣,慢慢對着同伴拉開長木弓。
充當靶子的同伴魚鱗将山竹頂在頭上,他頭上的山竹比方才楚瀛洲頭上的小一圈,無形中提高了射擊難度。
雅諾瑪瑪人會跑時便開始接觸弓箭、長矛等武器,太陽獵可以準确地把長矛擲入貘的驅趕,長弓是他臂力的放大器,将長箭送到他想要的位置。
族長對上同伴的眼睛,兩人間的默契無須以言語手勢交流。
魚鱗的雙手從兩側扶住山竹,似乎做好主動迎接一根利箭的準備,絲毫不在意手或腦袋上多一個洞。
晏行淵被這個雅諾瑪瑪人的不要命做法驚到,他戳楚老師:“他們為了聖物,這麼拼啊?”
楚瀛洲捉住幼态伸向他腦袋的手:“傷痛與死亡在這裡太尋常了,聖物在雅諾瑪瑪人心中的地位,可不比奧運金牌之于你來得輕。”
晏行淵鼻端環繞着一點淡淡的果香,他奇道:“你怎麼知道我很想得到光弓奧運金牌?”
“我猜的。”
弓箭手不以為奇,隻要了解射箭,完全沒聽過他的名聲事迹才不正常,而博物老師顯然對射箭有所涉獵。
他小聲感慨:“猜對了,36年蘇河奧運金牌于我而言,正是那命途多舛、英年早逝的白月光,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好存在啊。”
楚瀛洲沉默。
他們不再閑聊,看向場地中舉弓的太陽獵。
晏行淵在心中猜測,太陽獵能射中山竹且不傷到同伴嗎?
第三局雙人對射會開始嗎?
輕微的破空聲響起,立刻被雨林環境音淹沒,太陽獵的箭穿過魚鱗頭頂的山竹,同時帶走一縷魚鱗的頭發。
偏心的部落長老立刻高聲宣布:“族長太陽獵,射中山竹,同伴魚鱗未受傷。”
弓箭手暗想食人族怎麼不遵守“頭可斷血可流發型不能亂”的信條,但對這個結果不算意外。
雅諾瑪瑪人激烈的歡呼聲中,緊張刺激的最後一局雙人對射即将開始。
晏行淵從沒用弓箭射擊過活生生的同類,他明白自己想在第三局勝出并活下來——這裡勝和生是同一個意思,必須克服心中那點障礙。
他不想被迫品嘗惡心的人肉宴,阮病毒、大腦海綿化、庫魯病、克雅二氏病、緻死性家族失眠症……
一串可怕的、遙遠又近在咫尺的名詞從腦海中劃過,同類相食是生長于現代文明的弓箭手絕不可能嘗試的喪心病狂行徑。
晏行淵壓下惡心的感覺,他不想也不會輸給太陽獵,成為一群原始人的食物。
不用弓箭射擊活人?
這是末日前競技體育的規則,适用對象不應當包括這群末日中仍保留同類相食習俗的食人族。
弓箭手沒在“吃人的人還應不應該被視為同類”這個問題上糾結,他已經做好心理建設,可以毫不猶豫用利箭穿透這個食人魔的胸膛。
不合格的雅諾瑪瑪觀衆們吵鬧極了,晏行淵拍拍楚瀛洲的肩膀,用另一隻眼睛wink了一下,轉身在衆人的歡呼與噓聲中走上前。
決勝局,離第二把密鑰隻有一步之遙,隻有一個人能活着完成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