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武平時在淩軒面前懶懶散散慣了,最怕見到這位大總管。
想起淩軒的交代,他渾身緊繃地複述道:“缺叔,爺請你幫忙安頓葉小姐和葉少夫人。少夫人她懷有身孕,也得請缺叔多多看顧。”
“嗯。”淩缺面無表情地應道。
“裴武還有事情要做,先告辭了。”裴武腳底抹油,正打算開溜。
“等等,”葉宛喚住他,“眼看着又要下雨,去把大人接回來吧。”
“爺這會兒不是在和同僚喝酒?”裴武不解道。
“呵,”葉宛輕笑一聲,想起剛才将淩軒趕下馬車後,因不放心回頭多看了一眼,卻見他一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走,便知他撒了謊,此刻不好在這麼多人面前将他拆穿,隻說道,“去吧。”
“哦。”裴武摸摸頭,領命去了。
“葉宛見過缺叔。”葉宛很是尊敬這位淩軒的長輩,沖他規規矩矩行了個拜禮。
“老奴一介奴仆,受不起葉小姐這一拜。”淩缺冷着臉道,“你和葉少夫人住在客房,府裡仆人不多,照顧不到,有什麼需要,吩咐一聲便是。”
“有勞缺叔。”葉宛領着筱禾,乖巧跟在淩缺身後,一路來到了客院。
“葉少夫人就在裡面,屋裡也有換洗的幹淨衣服。老奴告辭了。”淩缺留下一句話,轉身就走,似乎同葉宛在一起多呆片刻,都令他難以忍受。
葉宛歎了口氣。
命運弄人,又怪得了誰呢?
她自己上前,推開了一間客房的大門。
一股子塵土與濕黴之氣撲面而來,放眼望去,屋内一應陳設,皆落滿了灰塵。
她微微搖頭。
算起來,這裡應該有月餘沒人打掃過了,也難怪會如此不适宜居住。
“嫂嫂?”她不知黃凝被安頓在了哪間屋子裡,唯有一間間挨個尋找。
“小宛,我在這裡。”黃凝正穿着粗布家常衣服,靠坐在一張布滿塵灰的床上,望着陌生的環境,神色略顯張惶。
葉宛松了口氣,四下打量黃凝所在的屋子:“這間房朝北,沒有陽光,嫂嫂不能住這裡。”
她返回院子裡,看了一圈,最終選定了一間坐北朝南的通透客房:“就這間了。現在,房子有了,筱禾,該到咱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最後一抹夕陽落下之時,葉宛和筱禾二人同時癱坐在地上,松了口氣。
總算是打掃完了。
黃凝坐在煥然一新的房間裡,局促地說:“辛苦你們了,都沒幫上什麼忙。”
說着,就要起身給兩人倒水。
葉宛吓了一跳,趕忙上前攔住她,将她重新安頓在椅子上:“嫂嫂,你還有一個月就要生了,從現在開始,好好歇着,攢足力氣,把我的小侄子順利生下來才最緊要。”
黃凝聽話地點了點頭。
筱禾忍不住出聲:“小姐,你緊張過度了,生産前适當的走動也是需要的。”
“真的嗎?”葉宛詫異地問。
“嗯,歸先生都是這麼囑咐有身孕的夫人。”
“好,那從今天開始,咱們倆記着,每餐飯後,都要扶着嫂嫂在庭院中散步。”葉宛認真地說。
說到飯,三人這才意識到,大半天過去了,并不見有人将飯食送過來。
“小姐,我去問問看吧。”筱禾提議。
“也好,當心些,有什麼事就回來找我。”葉宛不太放心。
一刻鐘之後,筱禾提了個食盒回來:“府上沒人煮咱們的飯,我隻拿到了些剩飯剩菜。”
葉宛打開蓋子看了看,果真都是些殘羹冷炙,聞上去還帶着些許酸腐臭味。
她面色一寒,什麼都沒說,起身向外走去。
“小宛,”黃凝慌忙喚她,“許是廚房的人忙忘了,咱們初來乍到的,有的吃就好。你别去找人家麻煩。”
葉宛深吸口氣,盡量心平氣和地說:“嫂嫂放心,我不去找誰的麻煩。這些飯菜,我和筱禾吃得,你卻吃不得。我這就去廚房弄些新鮮東西給你吃。”
“小姐,既然是做飯,還是我去吧。”筱禾出聲。
“不,你去,他們少不得又要刁難你。你就留下來照顧嫂嫂。我親自去。”說着,葉宛拂袖離去。
看着她的背影,黃凝目露擔憂:“唉,希望千萬别鬧出什麼岔子。”
酉時未過,淩府廚房仍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大人今晚的飯菜都沒碰過,須得做些甜點給他墊墊肚子。”掌管廚房的廚娘羅氏吩咐道,“還有,大小姐這兩日有些上火,晚上的冰糖綠豆糕和雪梨汁準備得怎麼樣了?”
葉宛輕車熟路,從後門溜進了熟悉的廚房。
這是她兒時偷點心的一貫路線,是以廚房裡雖有十幾個人,卻沒人發現她這個不速之客。
看着桌上那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她胸間瞬時升騰起滔滔怒氣。
很好,朱門酒肉臭,堂堂太師府,她們這些寄人籬下的,就隻有剩飯吃。
想以前在她們葉家,就算是下人,跟主人也是同吃同住,哪有這般欺負人的?
要是以往,她準會将這些勢利之人臭罵一頓,可她現在肚子餓,沒那個心情。
她大大方方上前,拿起食盒,挑了幾樣适合孕婦的飯菜裝進去。
周圍人各忙各的,竟也沒人理會她。
羅廚娘目光落在她身上,随手一指:“你,先将做好的雞湯給大人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