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終于走出來了。

他需要的不是傷春悲秋，他要的是站在最高處。

他與不遠處的羽涅相望，看見了羽涅眼中一閃而過的欣慰。

沐雲錦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時間在衆人的煎熬中一點點流逝着，天邊血紅遮住了日月，叫人不知天日，似乎過了很久很久，像是幾天，又像是幾個月，天邊的異象才緩緩消失。

天依舊湛藍如海，白雲飄浮。

衆人着急趕去。

隻見那座火山早已被夷為平地，最中央兩人，紅衣女子倒在地上，被白衣女子拿劍指着。

九绯懵了，凰女神官竟然輸了。

她急急忙忙想要靠近，卻發現兩人周圍的劍氣極為強悍，她不過踏入一寸，差點就被劍氣削成肉泥。

另一道身影不管不顧闖了進去，擋在了凰女身前，正是季雨聲。

劍氣鋒銳，他周身已經開始飄起了血花。

曲卿看着他，冰冷的眼神有所緩和，慢慢收起了一身殺氣，但劍并沒有放下。

季雨聲：“如何，才能讓她有一線生機。”

曲卿：“我早已同你說過。”

季雨聲神色怔愣，喃喃道，“殺生有序。”

這個世界上多出來凰女這樣一位信仰族類幾乎滅亡的神官，其實無關緊要，但這世界絕不需要多出一位為了複仇而妄圖傾覆世間的神官。

或許凰女的仇恨很可憐，但死在祂涅槃下的無辜生靈，一樣可憐。

并非因為祂是神，仇恨就可以更重要。

沒有更多的無辜生靈受害，才是最重要的。

曲卿曾設想，凰女若是能與其他神官一樣，生來純潔如白，無心無情，隻興複鳳凰一族及其信徒，那自然是最好。

但這種可能太小了，早在成神之前，凰女便已經沾染了無辜生靈的因果，成神的那一刻，這些因果便成了孽障纏繞着祂，雖不至于堕落成魔神，但心性也受其影響，難成大善。

季雨聲想明白了曲卿的意思，蒼白着臉，良久，才轉身面對眼神兇煞的凰女。

凰女被曲卿的劍氣困着，趴在地上不得動彈。

季雨聲沉默者，蹲下去摸上祂的臉，忽然輕聲道，“若我能，替祂斬去這些因果，是不是就可以了。”

這下輪到曲卿愣住了，她擰眉想了片刻，“沒有人做過這樣的事情。”

“所謂功過相抵，我想天道始終是慈悲的。”季雨聲說着，從胸前拿出一團金光，“以我的功德，替祂洗去罪惡。”

那團金光濃厚，仙界有些活了十幾萬年的善仙都沒他功德濃厚。

曲卿沉默了一下，當年季雨聲飛升失敗，可萬水澤林讓東陸丹藥道繁盛至今，功德便如雪球一樣滾大，難怪他的實力這般強悍，琸珑都不是他對手。

“你确定嗎？不後悔？”

曲卿問他。

她心裡悄悄算了下天機，季雨聲飛升失敗，雖借鳳凰之力涅槃重生，破而後立，但體内仙格是殘缺的，仙力完全就是靠功德維持，一旦失去這濃厚的功德，他不僅失去仙力，還有可能連命也沒剩多少。

季雨聲對自己的情況應該很清楚。

“我确定，不後悔。”

季雨聲應着，毫不猶豫将功德遞了過來。

曲卿尊重他的選擇，收了劍，閉目冥思，雙手飛速結印，縷縷天靈之力便帶着功德金光進了凰女體内。

它們将神格團團圍繞流動，像是在沖刷着什麼。

說實話，曲卿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這個能耐。

她聽到季雨聲提議的時候，腦海中便莫名其妙地知道要如何去做。

屬于天靈的真正力量，其實她自己都不明了。

又是漫長的時間流逝，日月輪轉。

“咳咳！”

随着曲卿咳嗽的兩聲，原本沉睡在金光裡的凰女，緩緩睜開了眼。

這一次，祂的眼神中沒有了那股兇煞。

成功了。

曲卿疲憊地收回手。

玉遙悄無聲息出現在她身後，讓她倚靠。

“你不必如此。”

凰女醒來第一句話，是對季雨聲說的。

季雨聲：“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凰女歎息一聲，沒了孽障糾纏的祂，神色竟然相當溫柔。

“凰女陛下，鳳凰與天狐的大仇，您不可不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