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微微吹拂，風光正好，小築内氣氛卻有些緊張。

曲卿擡眸看向慧遠，歎聲道：“慧遠長老，如今我也隻是青雲宗的一名弟子。”

慧遠劍眉緊皺，眼中冷肅之色濃郁，顯得威嚴又駭人。

慕容楓莫名泛起一絲焦急，急促地喊了一聲，“師尊！”

慧遠并沒有理會他，看着曲卿，舉起了劍，“我并不在意其他，隻求一戰。”

在場幾人皆是一愣，楚莫上前兩步，“慧遠長老，曲卿還受着傷，況且，她現在才元嬰期，這......”他還想多說什麼，卻被玉遙按住了肩膀，對方沖他搖了搖頭，眼中有異色，他隻能噤言。

慕容楓更顯無措，“師尊？”

曲卿略微沉息，幹脆道，“請指教。”

瞬間，兩人身影化作流光閃身到千裡之外的海面上。

慕容楓幾人慌忙禦劍跟上，卻在即将靠近時被劍風掃起的驚天駭浪阻擋，不得不停下腳步，漂浮在狂風呼嘯的海面上，隻遠遠看着。

遠處天空瞬息烏雲密布，雷光閃爍，劍光如柱直達九天，劍氣橫行千裡，還時有冰雪順着狂風砸來。

“看不清啊。”曲含辛眯着眼看了半天，除了被冰渣子砸了滿臉，什麼都沒看到。

楚莫感歎，“我們境界低，自然看不清，隻是沒想到，曲卿在與朱雀妖王對戰之後，居然還有餘力與慧遠長老一戰。”

玉遙任由狂風将一頭烏發吹散，白玉無瑕的臉毫無表情，隻有一雙冷銳的眼眸帶了些意味不明的色彩，他聽了楚莫的話，回道，“朱雀妖王身負天劫，曲卿對上她并未來得及盡全力，她便已被天道廢去一身修為，因此曲卿不過是被她的妖氣灼傷了一些，這幾天足夠她恢複個七七八八了。”

一旁的藏香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玉遙，半響，才出聲安慰這幾個弟子，“你們且安心罷，慧遠并非不通人情，他這不過是一個執念，靈玉的蒼靈劍揚名四海，他早就想較量一番了，如今靈玉不過元嬰修為，他自然也會将境界壓低，勝之不武，可不是他想要的。”

藏香說着，自己心中也有些複雜，慧遠心中執念頗多，越積越深，遲早會變成心魔，靈玉變成曲卿，反倒是對慧遠有利，今日一戰，不論輸赢，慧遠都能化去一個執念，青雲宗，不能再出現一個走火入魔的弟子了。

她望向遠處，輕輕歎了口氣。

楚莫訝異，“誰能想到這陣仗，是兩個修為僅僅元嬰的修士弄出來的，當真是不可思議啊，這就是劍修嗎？”

劍道，不愧是三千道中，被稱為最強悍的一道。劍修對靈氣的消耗最小，卻能依靠劍招與劍氣發揮出超乎尋常的威力，同境界的修士，劍修往往能輕易壓制對方，越境界挑戰也是時有的事。以曲卿元嬰的修為，拼死與慧遠這個化神相比，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慕容楓與雪初晴等人也是目不轉睛地盯着，慕強是人的本性，所以他們對強大的修士有種天然的向往。

海上的異象也引來許多過路的修士，不知不覺中礁石群上已經聚集了一群人。

顧若憐百忙之中得空，恰好遇見，也駐足觀望了一番，認出了其中一道劍氣正是屬于慧遠，他略微思索，便知道了另一道劍氣的主人，靈玉真君。

靈玉真君變成曲卿，雖修為盡失，因果全無，可前塵往事皆未遺忘，天賦也一如既往，實屬稀奇。

世界上，當真有人可以避過黃泉路，不踏奈何橋直接投生麼，顧若憐垂眸深思，難不成是因為她飛升之時已渡過十七道雷劫，斷了因果，故而無需再清算一次？可投生仍需重新獲取命數，這依舊說不通。

“顧道友。”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顧若憐的思緒。

他轉過身，“千道友。”

千修明才展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就被千夢之推到了一邊。

千夢之一向倨傲的神情變得有些别扭，“顧哥哥，今夜有宵會，你陪我一起去吧。”她這一聲顧哥哥極其矯揉造作，千修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顧若憐表情未變，語氣卻疏離冷漠，“千姑娘，素不相識，稱呼在下一聲顧道友即可，在下身有要事，恐怕無暇逛宵會。”

千夢之跺腳，“你！你可别不識好歹，我可是珍寶閣的大小姐，邀請你是你的榮幸！”

千修明眼看顧若憐面無表情，但眼裡殺意盡顯的樣子，連忙阻攔自己的妹妹作死，“夢之，哥陪你去。”顧若憐身後可是站着青陽真君，飛升期的修士，哪裡是珍寶閣能比拼的，千夢之珍寶閣大小姐的身份對于顧若憐來說，隻怕什麼都不是。

千夢之看顧若憐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僵持半天，惱怒地離去了。

千修明搖搖頭，就這局勢，千夢之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撩動顧若憐的心。

顧若憐：“你不追？”

千修明轉臉一笑，“小姑娘鬧脾氣，不必在意。”他看了一眼海面，“那兩位，想來是慧遠真君與靈玉真君吧？”

顧若憐面色冷淡，“在下不知，千道友自己探究去吧。”說完，他身影一暗，似乎變成了一道影子，頃刻之間已經消失。

千修明莫名又變成一個人，無奈歎氣，隐在一衆修士中，擡頭望向遠處的海面。

海面的風浪倏止，露出其中的兩道身影。

慧遠：“一劍靈晔，一劍洛澤，世間問蒼靈，是我輸了。”

曲卿握着蒼靈劍，感到一陣暢快淋漓，“能與你一戰，我亦受益頗多。”慧遠的确是她遇到用劍最強的一個人，劍招大開大合又剛硬霸道，也不乏精妙細膩，隻是他本該更強。

“但你心中猶豫的太多，連你的劍也變慢了。”

慧遠并不驚訝她能看出，“你說得沒錯，隻是我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他望向遠處，沉靜的眼眸多了幾縷哀痛。

曲卿沉默無言，心魔心魔，終究隻能自己去克服。

等兩人回到海邊小築，楚莫幾人早就等候許久。

藏香見慧遠眼中執念化去稍許，心底松了一口氣。

楚莫大膽問道，“你們誰赢了？”

慧遠瞥了他一眼，大方道，“我輸了。”

幾人雖然極力克制，但仍舊露出了驚訝，他們不由自主地看向曲卿，靈玉真君，果真名不虛傳。

慧遠神色恢複以往的肅穆，看了一眼慕容楓，對曲卿道，“他悟性上佳，今後，便由你來教導吧，莫讓我耽誤了他。”

曲卿和慕容楓都是一愣，慕容楓雖然心歡喜能得曲卿傳承，但對于這個正兒八經認的師尊也是有感情的，此刻不免有些慌亂，“師尊？”

此刻，玉遙适時開口，“誰都不曾規定隻能拜一人為師，你又糾結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