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年紀大了，昨日感染了風寒，纏綿病榻，今日來不了。

落玉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直到宇文少虞藏在衣袖下的手在她腿上掐了一把。

她吃痛，扭頭看他。

“給朕倒酒。”宇文少虞小聲說，“你這麼嚴肅做什麼？”

落玉摸了摸自己的臉，給宇文少虞倒酒，如實說：“緊張。”

她向來讨厭人多的場合。

宇文少虞淺笑：“等吃了餃子，你就走。”

落玉忙不疊地點頭。

落玉在旁邊充當了一個倒酒的角色，酒過三巡的時候，宇文少虞放下酒杯，臉上浮現一抹笑：“張侍郎，聽說你為修建攬月閣出了不少的點子，很是不錯。”

工部侍郎起身一拜：“陛下擡舉臣了，這都是臣的份内之舉。”

“話不能這麼說。”宇文少虞說，“任何一位為國做事的人，都值得嘉獎。”

“來人！”随着宇文少虞一聲令下，很快有兩個小太監端着一個托盤走到了張侍郎坐的位置上。

衆人都被那托盤上的東西吸引了目光，隻見那兩個托盤中一個放的是一把看不出什麼質地的團扇，另一個放的就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

落玉遙遙望過去，隻覺得那把扇子的質地很奇怪。

宇文少虞說：“朕新制成一把扇子，便作為嘉獎賞給張侍郎。這碗冬至餃子，朕讓你做頭一個吃到它的人。”

張侍郎受寵若驚，叩謝皇恩之後，拿起餃子碗，在一衆同僚的羨慕目光中咬了一口餃子。

突然，他臉色一變。

口中咬破的餃子不知道是什麼餡料的，一股異味，讓他咽不下去，卻又不敢吐出來。

在衆目睽睽和宇文少虞的注視下，他硬着頭皮将這個餃子吃了下去。

“還有呢，張侍郎。”宇文少虞皮笑肉不笑看着他。

張侍郎抓着碗的指尖用力到泛白，他吐出一口氣将剩下的餃子全吃了進去。

異味充斥在他口腔中，讓他反胃，幾欲作嘔，憋得他臉色鐵青。

左相封千秋打趣道：“看來陛下賜下的餃子甚是和張侍郎的胃口，竟一口氣全吃完了。陛下可不能厚此薄彼，讓我等光看着而吃不到啊。”

張侍郎欲哭無淚，宇文少虞笑意吟吟：“不急，張侍郎還沒看朕賜給他的那把扇子。”

張侍郎拿起那把扇子，隻見扇面光滑，觸之冰涼滑嫩，手感和材質都和尋常市面上做的扇子不一樣。而那扇子的右上角還有一個用暗紅色的蝴蝶型的圖案。

“這扇子和尋常見過的不一樣。”工部尚書看了後，問宇文少虞，“敢問陛下這把扇子的扇面是用什麼材料制成的？”

宇文少虞沒回答，隻說起了另一件事：“聽聞茹美人為了嫩膚，自幼每日用牛乳花瓣沐浴全身，這一習慣入宮之後也未曾更改。這一方法确實有用，茹美人渾身肌膚白嫩光滑，尤其是後背肌膚更是滑嫩不已。朕得知，她後背處有一塊蝴蝶型的暗紅色胎記，樣子栩栩如生。前朝時，有人選取妙齡女子身上最好的一塊肌膚，制作成扇子，朕聞之十分有趣。”

落玉聽完，眼神錯愕中帶着驚恐。

衆人全都明白了宇文少虞的話中意，再看向張侍郎手中拿着的那把團扇後，再無豔羨好奇之色，一雙眼睛滿滿當當地全是惶恐之色。

張侍郎嘴唇煞白，手中拿着團扇的手忍不住的發抖。

“朕便把茹美人後背上的那塊皮扒了下來，制成了美人扇，賞賜于你。”

張侍郎撲通一下跪地，手中扔緊緊握着那把由自己女兒的皮制成的扇子：“陛下……陛下，不知美人犯了何罪？”

宇文少虞拖着自己的下巴，落玉忍不住看他。

原來張侍郎是茹美人的父親，不知道宇文少虞會不會将茹美人做的事情說出來？

尋常人尚且覺得通＇奸一事是恥辱，是醜聞，何況身為九五至尊的皇帝？

“張侍郎，剛才的餃子好吃麼？”

張侍郎渾身顫抖得更厲害了，“回……回陛下，好吃。”

宇文少虞笑了一下，很是好奇：“滑掉的胎兒做成的餡，真好吃嗎？”

張侍郎驟然擡頭，嘴唇抖動，然後一下子吐了。

滿朝官員用袖子捂住口鼻，不敢看過來。

宇文少虞于高位之上靜靜觀賞他的狼狽之态，落玉看見他臉上的笑全都收了起來，目無悲喜，如一尊邪惡化身的僞佛。

“張為民殿前失儀，杖斃。”

很快有禦林軍上來将人拖走，就在大殿外，能聽到張侍郎的慘叫聲。

沒多久，那慘叫聲就消失不見，淹沒在夜色之中。

宇文少虞卻像沒聽見似的，吩咐賜下冬至餃子，欣賞底下官員一個個看見那餃子時難看到非常的臉色。

落玉面前也被端上來了一碗餃子。

那餃子造型像元寶，正在冒着白色的熱氣。

見識到了那一番場景之後，落玉由最初的對冬至餃子的期待漸漸歸無，她再也沒有一丁點胃口。

“不敢吃了？”

落玉擡頭看他，“茹美人……還活着嗎？”

“還活着。”

落玉低頭看着自己腰間的宮縧，沉默不語。

突然自己的臉頰被人捏了捏，“不想吃就别吃了。”

“你出去透透氣吧。”宇文少虞大發慈悲地說，“這場宴會還不到結束的時候。”

落玉點點頭，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今晚在大殿上的發生的事情讓她清晰地認知到，宇文少虞之所以被稱為暴君，不是沒有理由的。

他的手段太殘忍，太血腥了。

“娘娘，奴婢忘記給您拿披風了。”

落玉回過神，“沒關系。這裡離獨秀宮不遠，你回去幫我拿吧。”

“可是您一個人在這……”

“沒事，你快去快回。”

碧羅隻好小跑着回去給她拿披風。

外面的冷風一吹，讓落玉心中升騰起來的焦躁不安冷卻了下來。

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上次和淳妃聊天的地方。

突然，身後伸出一雙手捂住她的嘴巴，把她往假山裡面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