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跌跌撞撞地跑向紅毯上的禮堂,初生月光照着他的銀發與狼尾,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身體在屍體前頓了頓,之後便帶上了黑色的手套。
"可惡,怎麼會這樣?"
瑞德望着這具屍體,上個屋子裡複蘇的記憶讓他有些頭暈目眩。
"屍體還算新鮮,應該是死了3小時……死因是頭部中木.倉。"瑞德單膝跪地,俯下身去扯他的長袍,那長袍一下子從他寬大的肩膀脫落,露出了他精壯手臂,那肱二頭肌上還長着一塊奇特黑色的晶體。
"某種寶石?真奇怪,像是長在手臂上的。"瑞德掏出一把小匕首,那是他在卡洛衣兜裡順手摸走的,他刮着那塊結晶,惹得約茲納爾的身體搖晃,失去神采的金眸忽然張開,直勾勾地望着瑞德。
"刮不掉……奇了怪……這家夥把某種寶石鑲嵌在身上了麼?不對,它看上去并不像某種寶石。"
慘白的月光穿過玻璃花窗,撒在教堂中央。他後面的長椅漾起紅色的玫瑰花瓣,紅的刺眼。
"算了,不想這個了。話說起來,他的指甲也是黑色的,看上去也不像染的。"瑞德的手指摸着約茲納爾的指甲,嘴裡念叨着,"其餘倒也沒什麼線索,四周的門窗都是緊閉着的,而約茲納爾也看不出有什麼掙紮的痕迹。可惡,這次究竟是獵犬還是那個男人?約茲納爾一死,獵犬的線索又斷了。"
旅館的燈在夜空下忽明忽滅,卡洛咬着牙齒,紫色的迷霧從他手指裡流出,他摸着旁邊的《攝夢人》,手中沾着墨水的鋼筆飛快地在紙上移動。
"我沒有剝奪你們的異能哦……你們隻是不記得自己有異能這會事罷了。"
克洛莫裡茨的聲音在他耳邊回檔。
"沒有線索………"
瑞德巡視了一圈,最終停在了教堂的木門前,那是早上約茲納爾帶他去看屍體的地方。此時的房間隐蔽地敞開着,染血的門扉在沉入夜色的教堂下微微開合,像是一朵初開的昙花。裡面的房間在縫隙中露出黝黑的水泥牆來,淡淡的草藥與腥氣在空中融化。
"要進去嗎?"
惡魔之書倒在他的腳邊,它翻着肚皮,上面鮮紅的文字發光。
"你是說裡面會有關鍵的線索麼?"
惡魔之書沒有回答他,從後面而來的紅色的風把門吹開了。
"什麼……"
瑞德站在黑色的門前,深色的狼耳沁滿了汗水。
"嘎吱嘎吱……"
惡魔之書發出幾陣刺耳的笑聲,它腳下忽然長出幾根觸手,忽然,它在反光的地闆上化作一盞點燃的馬燈消失了。
"和白天也沒什麼特别大的變化……藥草氣味倒是變得更濃厚了。"
瑞德彎下腰,提着橙色的馬燈照亮前方,隻見房間中央放着一張雪白的棺床,上面的屍體舊蓋着白布。瑞德一靠近,布中就迸發出一股濃烈的藥草味,使得瑞德再次在鼻子下抹了一點除味粉。
"血迹………"
瑞德望了望這張白床,他蹲下身子,發現自己的靴子下流淌着鮮血。
"嗚……"
寂靜房中響起一聲喑啞的喊叫。那聲音順着流血的床單潑灑到床角,凄厲可怖。
"還活着!"
瑞德提起發亮的馬燈,他透過微弱的光看見白布忽然開始劇烈地起伏。瑞德依稀能見到幾根血淋淋的手指。那是一個成年男人,他的動作又小又急,喉嚨還時不時發出凄厲地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但這個血流量,恐怕………"
瑞德掀開白布,一雙微胖的手臂緊緊地鉗住他的手臂。這位飯店的廚師的胸口被開出一個巨大的□□,血把他的白袍打濕了,他睜着一雙紅色而痛苦的眼睛,粗笨舌頭抵着上颚,牙齒在鮮紅的口腔顫抖,那胖乎乎的手痙攣着,指甲刺破瑞德的手臂,嵌進了瑞德手裡。
"救……救我………"
他喉結滾動,腿部的肌肉收縮着,好像馬上就要紮進這張床似的。他就像是像是一隻被剝了皮的青蛙,在鍋中掙紮,白衣上寫着"345"号數字。
"喂,放手!你這樣我也救不了你!"
瑞德極力想甩開他的手,哪知這個廚師的力氣越來越大,瑞德還來不及抽出手,就被這個瀕死的人類廚師撲倒在地闆上。瑞德被他壓在地闆上,手中馬燈朝牆角滾去,這個男人肥胖的雙手攥着他的肩膀,眼神痛苦又驚恐。可這種狀态隻經曆了幾秒。幾秒後,他面目扭曲地倒在瑞德身上,臨死前,他雙漸漸潰散緊緊地盯着瑞德,已經說不出話的舌頭劃着奮力地劃上颚,而雙手到死還不肯松開瑞德的肩膀。
"他死了……"
瑞德抱着這具新鮮的屍體,金眸失神。這是他第一次目睹死亡的過程。奇妙的是,他并不感到害怕。在那個廚師的眼睛與動作中,他感到深深的無助。
"啊………"
眼淚不受控制地從他的眼睛溢出,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流淚。這時,廚師身上的湧出的血液流出一列字迹來,那具屍體化為一具白骨轟然垮塌,化作一把漂亮的金木.倉。
"hound(獵犬)。”
惡魔之書躺在血旁邊,為金木.倉下長滿玫瑰的血河單詞做了翻譯。
"約茲納爾的威士忌……"
瑞德大口地呼吸着四周的空氣,好一會兒他才從剛剛的景象回過神來。他仍然覺得手腳冰涼,胸口壓抑難耐。恐懼忽然從他的腦海中爆炸,傳遍他的四肢百骸。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
他一邊喘氣一邊撿起了木.倉。随即他擦了擦眼淚,冰冷的右手扶着牆,自然而然地将那把名叫威士忌的手木.倉别進了自己的腰帶。這時,隻見床角落出的觸手甩了甩黏糊糊的腕足,卷着一塊紅石消失了,場景畫面抖顫,角落傳來一聲犬吠。
"等等,約茲納爾的屍體不見了……"
玫瑰花從的血霧中發出一聲低歎,月亮的光烘幹那條幹涸的血河,無頭的馬車在街上奔跑,随之而去的還有今夜晚最後一縷彌留的靈魂。
"不好——我的頭怎麼……"
瑞德忽然感受到自己視線開始模糊,他蹲下身子,頭部開始疼痛疼痛。一種莫名奇妙的焦慮攥住了他的心,他忽然感到全身發熱,頭部變得越來越沉重,他想要叫喊,但他的喉嚨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響。
"消失的屍體、從屍骨中誕生的手木.倉、血字的符号……"
邪惡的幻象在教堂綻開,無數瘋狂的觸手開始爬上教堂的椅子,血霧與獵犬的腳步逐漸逼近。
"不對,獵犬……我恐怕在那個時候已經接近極限了——"
瑞德驚恐地抱着自己的手臂,後知後覺的恐怖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感受到迷霧中的獵犬站在他的身後,他還能感受到獵犬那溫熱的、帶着血腥味的吐息。
"很遺憾,你身心已經被恐懼吞噬,你活不了了。"
獵犬在他身後發出模糊的聲響,瑞德轉身,黑白色的教堂開始朝中間蔓延。
"我不能讓你被他殺哦?"
瑞德的後頸受到一記重擊,他脊柱斷裂,頃刻間,久違的死亡擁抱着他,痛苦與血液像樂章一樣從他的喉嚨裡流出。
"原來是這個意思………"
倒在血泊中的瑞德突然浮出微笑,小提琴在阿斯特彌的教堂中奏響。
《惡魔之書》
第一章:死亡之舞
第一行:你被玫瑰手木.倉打爆了頭,鮮血直流。
第二行:你被獵犬利齒刺穿了胸,血流幹了。
第三行:你被獵犬利爪拍碎了頸,沒進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