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王爺不信。
趙琮昀在群狼環伺中待得太久,早已磨出一顆密不透風的防備之心。
她越努力表明心迹,他就越懷疑。
“東叔,你跟我說實話,你家王爺是不是又在耍我?”嶽明明委屈道。
“娘子說笑了……這場遊湖不比普通家宴,京中達官顯貴都收到了王爺的請帖,必定會出席。屆時娘子萬衆矚目,多少雙眼睛盯着,多少姑娘羨慕着……若出了差錯,豈不辜負了王爺的一片苦心?”
嶽明明不信:“搞這麼大陣仗,就為了證明他待我不錯,沒有看不起我的家世出身?”
她深覺其中有詐。
趙琮昀這隻詭計多端的狐狸,思路怎麼可能如此簡單直白!
果然,東叔猶豫片刻,低聲道:“娘子可知,你交給王爺的那張紙,在朝堂中牽連甚廣,一不留神就要掀起滔天波瀾。”
嶽明明一呆:“他不是皇帝的親弟弟嗎,還會怕這些?”
東叔苦笑:“就因為他的身份地位,更要處處顧忌。這件事禦史可以查,六部可以查,唯獨他不能查!”
“因為聖上需要他,做個不問朝事的閑散王爺。他若表現出對朝堂的一絲一毫興趣,那便是僭越了。”
嶽明明似有所悟。
古往今來,君王路上,父子反目、同室操戈的故事并不罕見。為免皇帝忌憚,趙琮昀隻能做個不務正業的皇室吉祥物。
可他那樣的心性,會甘願嗎?
東叔繼續道:“最近你父親明裡暗裡,故意挑唆,大概也在試探,你有沒有将記錄交出來……他們恐怕已經懷疑,王爺在暗中調查漕運之事。”
“他不能不管嗎?”嶽明明天真地問。
東叔搖頭:“江州數十萬難民,餓殍遍野,易子而食……他一腔淩雲志,拳拳事國心,你叫他如何不管?”
嶽明明沉默下來。
她一直以為趙琮昀厭惡她父親,隻是單純的官場争鬥,不想背後竟牽涉了數十萬百姓的生死存亡。
“所以……他為了打消皇帝和我父親的懷疑……才安排了這場遊湖?”嶽明明緩緩道。
東叔見她一點就透,點頭道:“不錯,一個隻會花錢的纨绔王爺,才能讓所有人安心。”
言及此處,他突然深施一禮:“請娘子念及王爺的良苦用心,務必幫幫他!”
“東叔你放心,我一定不拖後腿!”
嶽明明豪邁承諾後,打開文書,将頭深埋了進去。
*
吃過晚飯,嶽明明正在房中用功,忽聽園子裡傳來一陣嘈雜聲,隐約還夾雜了女子的抽泣。
嶽明明這兩天仔細觀察過,參園幽僻安靜,仆從很少,女人更是隻她一個,怎麼會有女子哭聲?
……這地方不會鬧鬼吧?
她越聽越不安,幹脆抓起書案上一枚沉甸甸的硯台,朝哭聲探去。
到地方一看,原來是熟人!
李憑如正領着幾名婢女,圍在參園門口,與東叔争論着什麼。
見嶽明明出現,李憑如眼裡閃過一絲恨意,越發哭得楚楚可憐:“我知道王爺有令,不許外人進園子。可我一番好意,東叔就不能通融通融?”
原來這位得知遊湖賞月之事,特意送來一位擅長化妝的小婢女,說是要獻給嶽娘子。
嶽明明心中好笑,這位黃鼠狼給雞拜年,絕沒安什麼好心!
可手段未免太明目張膽,她想不通,其中到底有何深意……
東叔也是隻老狐狸,任李憑如哭出花來,雷打不動一句話回應:“王爺不許,您莫要為難我了。”
“東叔這是信不過我?”
李憑如發現哭不管用,立刻換了招數,将小婢女一把拉到東叔面前,厲聲吩咐道:“脫衣服!”
“東叔盡可以檢查,看她身上是否藏了見不得人的東西……還有這些胭脂水粉,都是皇後娘娘親自賞的,也一并驗個清楚!我自己舍不得用,全都拿給嶽娘子,隻為給王爺争一份臉面,還要被你們如此折辱!”
東叔臉色終于凝重起來——
李憑如以婢女要挾,又搬出皇後娘娘,軟硬兼施,看來鐵了心要把人送進去。
那小婢女不敢違抗命令,隻能縮着瘦弱的身體,将衣服一件一件顫抖着往下褪。
很快她就脫無可脫,最後這一身若脫下來,讓人瞧見了身子,不管結果如何,她都隻剩下投湖的命了。
“還不繼續脫?磨蹭什麼?”
李憑如挑釁似的看着東叔,她這方法,還是昨晚受了嶽明明啟發。
僵持之際,嶽明明忽然上前一步,拉住小婢女冰涼的手,笑盈盈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