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漫又在寺廟中住了幾天,将畫壁研究了個透徹,對于如何使用小九州這方印,心裡也終于有了一點模模糊糊的概念。
也是時候該道别了。
無名老和尚端來了一杯茶,笑道:“粗茶一杯,為女郎踐行。”
他眨了眨眼:“也多謝女郎的銀子,讓我可以把這寺廟修一修了。”
腰配長刀的女子飲下此茶,帶着狼踏出了寺廟,若有所感地回首望去。
卻見寺廟早已不見蹤影,就仿佛荷葉上的露珠一般,化作清晨的一縷薄霧悠然散去。
真耶?假耶?
畫壁在寺廟的牆上挂着,但誰又能說寺廟本身不是一副畫壁呢?
謝漫擡頭看了看太陽,選定了方向,擡腳便繼續往東海趕路。
此時,一聲很輕的“嘤~”響了起來,緊接着就是一道似人嬉笑的聲音。
謝漫看見了藏在樹林裡的一小團毛茸茸的紅色,遲疑了片刻,裝作什麼都沒聽到沒看到的樣子,帶着母狼繼續趕路。
但是那聲音好似不依不饒,一直追着她們。
最終,謝漫停了下來,她吐了一口氣,看了看周圍的樹,身手敏捷地三兩下爬了上去,在樹梢眯着眼睛看。
狼伸了個懶腰,優雅又悄無聲息地逼近那一小團紅色。
那赤狐似乎有些害怕,不住地往後縮,跑了兩步卻又猶猶豫豫地停了下來,縮成一團怯怯地看着母狼。
兩隻毛茸茸之間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直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一把逮住了還想跑的小狐狸。
那狐狸不停地在謝漫手心掙紮,但是它隻有這麼大點兒,撐死了也隻謝漫兩三個巴掌大,是以雖然謝漫稍稍松了松手,它也沒能成功跑掉。
最終,它似乎認清了現實,可憐巴巴地放棄了掙紮,尖尖的耳朵慢慢向後倒:“嘤~”
謝漫嚴肅地跟它對視:“為什麼一直跟着我。你是開了靈智的狐嗎?”
小狐狸瞪大了烏黑溜圓的眼睛:“嘤~”
常在林中活動的女郎想了想,問:“你把我當獵物,在勾引我嗎?”
隻不過用的不是那條已經毛茸茸的大尾巴,而是它整隻狐而已。
小狐狸搖頭晃腦,柔軟的大尾巴在空中晃了晃:“嘤~”
“都不是,那你來找我幹嘛的?你爹爹媽媽呢?”
“嘤嘤~”
“好吧,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她戳了戳小狐狸的大耳朵,頓了頓,又不動聲色地撸了兩把它背部油光水滑的毛毛和大尾巴:“以後不要再一個人……一隻狐跑出來了。”
母狼忽然扭頭看向了一個方向,意思意思地從喉嚨裡嗚了兩聲。
倏然,一個拘謹又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女郎……”
謝漫猛然回頭,就看見了站在遠處的老人家。
正是當初從宅子裡出來的那一位。
一瞬間想清楚了來龍去脈,手裡還捧着人家孫子舍不得放下的謝漫:……
她咳嗽了一聲,鎮定道:“老人家,你家裡的小狐狸跑出來了。”
“快些帶回去吧,不然遇到邪修就麻煩了。”
這小狐狸才這麼一點兒大,死劫輪不到它,又這般聰敏,一般的獵戶抓不到它。
但是說不定會遇到就喜歡拿這種開了靈智的妖做法器的邪修,這麼小的狐狸,就是跑掉了也得脫層皮。
老翁一愣,有些放松了:“女郎知道我們是異類啊。”
謝漫颔首,老翁有些感歎:“能如您這般不介意我們身份的人,太少了。”
“老狐南山翁,前面就是我家,女郎何不坐一坐,歇歇腳呢?”
才從寺廟裡出來的謝漫:……
罷了罷了,她總不可能不停地遇到邀請她歇腳的人。
而且……
她感受着手掌心裡小狐狸暖融融的觸感和柔軟的皮毛,非常正人君子道:“在下謝漫,長者邀請,我不敢推辭。”
“還請您帶路吧。”
那隻小狐狸笑眯了眼,在她手心裡打滾,險些掉下去,謝漫連忙一把拎住他的後脖頸:“小心些。”
小狐狸蹭了蹭她,嬌裡嬌氣地哼哼唧唧。
謝漫能聽出開了靈智的生物大概的意思,但是這一聲她着實是沒聽懂,她探尋的目光投向老翁。
老翁嚴肅了一張臉,指責小狐狸:“什麼?你是故意跟蹤謝女郎的?”
“我以為你是在林中貪玩不知道時間了,才意外遇到女郎,誰知你竟然是故意的?!”
他道:“下來走,不許借旁人躲避懲罰!”
小狐狸蔫頭耷腦地溜了下來,委屈巴巴地叫了一聲,但是還是老老實實地邁着四肢,雪白的爪爪踩在地上,慢吞吞地靠近了自家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