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痛罵那些知恩不報見死不救的,卻叱罵那些害死賈卓霖的。她自嘲地說道:“所以我把他們全殺了。你說你要渡化我,拿什麼渡化,我這種人又能渡化到哪裡去?”
沈澈聽見她的話,雙眼迸出灼灼亮光,一字一句鄭重其事地說道:“能,我說能就能,你信我。”
沈澈頓了頓看着她身後的槐妖,又轉過視線,“我會幫你,也會幫賈卓霖,我會幫你們的。你想看他生生世世都被困在槐樹裡嗎?”
她言語裡的擔憂凄惶不似假,趙青鵲聽到賈卓霖後,眼神逐漸恢複清明,身上喧嚣張狂的疫毒消散開來。趙青鵲臉上地猙獰之色緩緩退去,露出如少女般的虔誠面龐。
沈澈松了口氣,看着趙青鵲不由得笑起來,嘴角彎彎地勾起。正當她伸出手想去握住趙青鵲青白的手腕時,身側一直沉默不語的謝棠卻突然身影極快地轉到趙青鵲背後。
沉悶的“噗哧”聲鑽進沈澈耳朵裡,劍鋒泛着紅光的劍身瞬間穿透了趙青鵲的胸膛。沈澈心下大驚,滿臉惶恐。
眼前的趙青鵲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見胸前一把利劍穿過,接着與劍接觸的地方瞬間傳來被靈火噬妖的疼痛,火舌瞬間舔過全身。
趙青鵲嘴巴大張着,想要呼喊卻硬生生忍住了疼痛,猛地往前一沖,脫離劍身。
沈澈驚慌地大喊一聲不要,趙青鵲身後的槐妖化出枝條飛速地将她卷回懷中。同時,一根細長的枝條捧起兩盞鎖魂燈送到沈澈面前。
燈罩裡赫然是賈卓霖和趙青鵲的魂魄,沈澈接過鎖魂燈,看着兩點在其中微弱的魂魄。魂魄緩緩地上下浮動着,像嬰兒般躺在沈澈手裡。
槐樹喜陰,賈卓霖便自願将自己和趙青鵲的魂魄鎖在它體内。“原來是鎖魂燈,怪不得陰差沒來鎖你們的魂。”沈澈手捧着燈面上無奈道。
“你……你……要幫幫我,你要……幫我。”槐妖費力地學着人說話。沈澈看着他,好似透過槐樹看到賈卓霖的人魂。
赤色的鞭身再次襲來,沈澈心想這槐妖若是再被他的靈火燒一遍隻怕真的要被燒得幹幹淨淨了。但見兩人轉瞬就要遭謝棠毒手時,沈澈轉瞬移步擋在槐妖跟前。
铛的一聲,火花被銅錢震蕩開來,沈澈隻覺手心麻痹顫抖。她手上逐漸乏力,隻得勉力支撐。
趙青鵲神色凄惶,緊緊挨着槐樹根。一側的謝棠反倒神色不耐,似對沈澈的所作所為頗有不滿。他要的是賈卓霖和趙青鵲的精元,他對悲戚婉轉的故事沒興趣。
見沈澈神情倔強,謝棠心中有恃無恐,冷笑一聲後問道:“你真想救他們?”
沈澈帶着試探,滿心期待地重重點頭。謝棠覺得有意思驟然松開手,赤鞭便飛速盤回手腕上,便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沈澈下一步的動作。
兩盞魂燈緩緩漂浮在沈澈眼前,引魂渡魂的術法沈澈爛熟于心。刹那間,光芒四盛,魂燈碎裂,兩顆瑩潤的命魂輕輕點在沈澈手上。
不多時,槐妖和趙青鵲面龐發生變化,逐漸褪去妖氣,幻化出人的樣子。沈澈開魂眼,隻見陰差走來。
沈澈一愣這不是牛頭馬面嗎?她心下大喜,連忙朝着兩人招手,隻是兩人身影在魂眼中極其淺淡,仿若透明。
命魂被鎖進陰差法器中,槐妖和趙青鵲的身影慢慢變淡,化為漫天的星光。見羅刹望着自己,沈澈似有疑慮。
望着昔日的好友沈澈上前用靈識問道:“為何你們如此淺淡?”見兩人不答,沈澈心下有不好的預感不禁問又道:“往後我以後會慢慢看不見你們嗎?”
阿傍看了看羅刹欲言又止,羅刹上前一步答道:“你來人間,魂眼會逐漸消失,往後所有陰間人陰間事都會慢慢看不見。”
沈澈愣住,是啊,吃飯睡覺所做的一切和凡人無異,往後陽氣越盛,命燈也隻會越來越旺,她又不是什麼純陰之體,看不見鬼差是必然的。
羅刹似有不忍,上前一步想要輕拍她的肩膀,卻發現手竟直接穿過她的肩膀,無法觸碰到她。他收回了手神情肅穆地說:“你需好好修煉,若陰世法力消失,還有仙門玄法保你。”
“我們要回去了,你保重。”沈澈隻得眼睜睜看着兩人逐漸消散在白霧中間。謝棠見她神情有異,看着消散的靈光。
他不知沈澈内心所想,隻固執地認為若是把這疫妖扔進爐鼎,定能煉出毒丹。他一想到回去又能給那老東西下點毒,心中便暢快不已。
大街轉角,一個人影突然探過頭來,賈富貴滿臉縱淚惶恐不安地看着沈澈,沈澈拾起地上的槐木根,擡起沉重的步子走到他面前。
賈富貴見她朝自己走來,圓睜着雙眼,想往後退,看到沈澈手裡的東西又止住步子,不再往後,眼神直巴巴的望着。
沈澈将手裡的槐木遞給他。他眼裡閃過驚愕,嘴唇哆哆嗦嗦顫抖着,小心翼翼地望過沈澈的臉色後,便飛速地接過槐木。
“葬了吧。”
沈澈雖有氣無力但眼睛目光如炬地望着賈富貴。随即賈富貴的眼淚更像不要錢似的直往下墜,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
他向沈澈彎了彎腰,便帶着胸口的槐木顫顫巍巍地離去。
沈澈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驟然一陣頭暈目眩襲上身體。謝棠隻見她神情疲憊,沒過了一會兒竟身子一歪,沉沉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