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台裡的火苗燃出的光在沈澈臉上緩緩跳動着。沈澈和衣躺在床上。
謝棠的黑色身影一動不動地站在她的床前。他細細凝着沈澈,有那麼幾秒鐘謝棠以為自己看錯了。他覺得好像有哪裡變了。
這種感覺怎麼形容呢?就好像如今在她面前的沈澈終于變成了活人。
臉好像不似初見時煞白,蒼白虛弱的面龐透出幾分紅潤出來。
謝棠略略低頭俯下身子,他感受到從她身體傳來的熱度。如此的近距離盯着以至于他濃密的眼睫幾乎要扇到她臉上。
他突然鬼使神差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搭在她的脖頸上,溫熱的脈搏緩緩輕跳在他冰涼的指尖。
昏迷中的人似是感到威脅,不安地擰了擰眉間。
看着半個腦袋窩在被子裡的沈澈,謝棠探出手食指輕輕拂過沈澈緊皺的眉頭,一下又一下。
謝棠凝眸看着她不過一會兒他突然看見沈澈發紅的眼尾閃着細碎的亮光。他伸過指尖輕點,指尖傳來濕潤的觸感。
謝棠在想今日發生的事情。沈澈的眼睛好像能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謝棠嘴角微微勾起,他突然想到不若把她的眼睛挖出來擺在房間?
沈澈睡得不穩嘴巴微張着呼吸略有些急促,她不知道自己床前面無表情的人在想着挖出她的眼睛。
謝棠正暗自思索着,絲毫未察覺到面前之人早已睜開雙眼。沈澈睜着黝黑的眸子,眼裡像蒙上一層水霧似的顯得人神志不清。
等謝棠回過神,才發現沈澈睜着圓滾滾的雙眼呆愣沉默地注視着他。
兩人目光撞在一起,謝棠面無表情地俯視着她片刻後自然收回食指。
他起身站在塌邊,面上一片鎮定隻是垂在身側的手指突然伸直又狠狠攥了幾下。
這屋子昏暗不明,蒼鸾淩空的嗡鳴聲不斷。沈澈清醒了些防備地問他,“你剛剛在做什麼?”
謝棠被發現了也不急于掩飾,隻是睜着黝黑的眸子聳了聳肩,“沒什麼”,便垂下眼睫作無辜狀。
一隻細白的手伸過,輕輕扒拉着謝棠的袖子,謝棠扭過頭看沈澈,隻見她一手托腮撐着繡花搭枕。
一陣風來,吹得燭火乍明乍暗,在燭台上不住地跳動着。
沈澈眼睛亮亮的,開口說:“謝棠,你能讓我待在你身邊嗎?”
她得快速的和謝棠拉近關系,可除了跟在他身後,沈澈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别的方法。
一雙冰冷的手突然遮蓋在她的眼睛上,“原因?”謝棠冷冷地問。
沈澈掌心下睜着的雙眼眨了眨,滋溜地轉了轉眼珠子,随即大聲順口胡謅道:“因為你長得像神仙一樣好看!”
謝棠感受着掌心傳來的眼睫輕輕刮過的感覺,喉嚨倏地發出嗤笑聲,不鹹不淡地說了句“蠢貨”。
這聲漫不經心的“蠢貨”傳進沈澈耳朵裡後,瞬間激起她的好勝心。
她迅速掀開被子,使勁抓住謝棠的肩膀,“哈,我可是考試第一的人,我哪裡就是蠢貨了,你要是和我一起考你還考不過我呢。”
謝棠任由她抓着肩膀晃動自己的身子,見他隻直直地看着自己,半天沒反應。
沈澈又攤開四肢軟趴趴地倒了回去,謝棠觀察着她的動作,沈澈看見他一臉專注認真的模樣,心中惱怒,噌地轉過身子側躺在床上不再看他。
眼前之人幾乎是悄悄地喃喃自語的着,“不跟就不跟,誰稀罕似的。”
話是這麼說,但沈澈心裡想的是不怕,隻要保證謝棠能安然度過此生,她就能回到地府繼續做她自由自在的小吏。
縱使你不願意讓我跟着我沈澈也會像牛皮糖一樣跟在你後面。她一想到謝棠吃癟的表情不由心下暗爽。
沈澈想着想着眼睛不知不覺地阖上。突然,背後的人幽幽開口道:“如果曹有璘讓往東,我讓你往西,你聽誰的?”
沈澈一下睜開眼睛,睡意退散,她蓦然回過頭,迅速地坐起身子,滿臉奉承之意,“這當然是聽你的了!當然是聽你的!”
說罷竟猶自呆愣地讪讪而笑,謝棠被她直點頭地樣子逗笑,嘴角滿足地翹起。
凝滞的安靜在房間中蔓延開來,謝棠眸色幽深地說:“曹有璘是壞人,你也不想被壞人騙吧,阿澈。”
沈澈看着他一臉笑意,頓時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但她還是伸出手肘用力地怼了怼謝棠的胸膛,“那是自然,我不與壞人為伍。”
不料謝棠突然皺起眉頭迅速地站起身子,他捂住胸口像是痛得不行的深吸了口氣。
沈澈看他煩躁不已的抿唇,嘴角流露出某種苦澀的嘲意。“我傷還沒恢複,你知道的。”謝棠說完便用那雙眼睛委屈的直直盯着沈澈。
沈澈張着嘴巴,還不待她開口,謝棠便擡手一揮熄滅了蠟燭。
房間瞬間被黑暗吞噬,沈澈看着謝棠漸漸離去的黑色身影,她不懂,謝棠到底是虛情假意又或是别有目的。
沈澈發了一宿的熱,她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狀态中生出了一個念頭:她要是病死了是不是就又要去投胎了?是不是可以重新參加考試……
三更半夜的時候,沈澈忽然覺得身上的熱氣消散,像被扔在冰天雪地裡冷顫不止。她将厚厚的被褥卷成了一條,緊緊捂住身體,隻露出個腦袋。
在她掙紮間,身體像是突然感受到了溫暖,沈澈不由自主地靠近熱源發出一聲喟歎。
半月後,無定堂内,沈澈蹲在地上,雙手捧住臉頰,目光凝在籠子裡的妖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