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棠雙眸瞬間亮了起來,眼裡閃着灼灼的光亮,他輕蔑又殘忍地笑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疾地扯回鞭子。
“好啊。找到了。”
語調輕松玩味,烏黑的瞳孔裡映射出漫天的槐妖身影。猙獰的妖物在他眼裡像是不足為奇的稀松平常之物。
賈富貴被松開後,像攤爛泥似的摔倒在地上,喉嚨裡發出沙啞的抽氣聲。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緊接着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涕泗橫流。
黑色的枝幹以排山倒海之勢隔開兩邊,寒森的陰風猛烈吹拂着沈澈的頭發,裹着沙礫塵土,刺得她差點睜不開眼睛。
空中飄浮的無數枝條投下可怖纏繞的陰影。沈澈突然感到地面一陣顫動,隻見地面開始膨脹突鼓,随即裂出細縫。
頃刻間細縫長大,枝條蜿蜒扭曲着破土而出,碎石四處爆炸迸濺,塵土飛揚一片。謝棠看着瘋狂飛舞的枝條,突然嗤笑道:“裝神弄鬼。”
他眼神猝了毒,手腕一翻将火靈之力注入鞭子。施了法術的鞭子瞬間揚起,鞭柄處燃起的靈火瞬間舐過鞭身。右腳往後一撤蓄力往前疾沖而去。
沈澈看着眼前與無數槐木纏鬥在一起的謝棠,不住地咳嗽幾聲,咳嗽牽動着胸膛,掌心下的左肩傳來火辣的窒痛感。
她單手撐着地,細小的砂礫磨砺着她的掌,蹭出血絲。倏地一根槐木像是發現了她似的,遊走而來緩緩停在沈澈額頭。
沈澈瞳孔蓦地一縮,臉色煞白得更甚。細細的枝條伸出,試探地輕點到沈澈額頭。
一股不屬于自己的記憶瞬間侵入沈澈腦海中央。眼前的被侵染的黑幕緩緩褪色,逐漸顯現的灰色人影綽綽。
人影不甚清晰地扭曲變形,樹蔭下衆人的腳邊突然傳來男人的悶哼聲。
沈澈隐約看見在衆人的中央有個趴倒在地的男人。
“裝什麼,還以為你賈府權勢滔天,家大業大呢!”眼前一個面容模糊的男人伸腳猛地踹在人影右側肋骨上,随即狠狠啐了一口。
男人一聲不吭的任由衆人毆打辱罵,習以為常地護住自己的頭和腹部。令人作嘔的唾液不偏不倚地啐在頭發上,他一動不動。圍觀的人見狀大了膽子紛紛效仿極盡手段地侮辱咒罵。
“我呸!裝清高。”
“破落戶。”
……
沈澈一下覺得自己好像站在那被圍毆的人影前,一下又發現自己家就是那個男人,她眼睜睜看着卻動彈不得。
一女子沖将出來,怒罵道:“一群趨炎附勢的小人。”她還未來得及看清女子的臉,女子的怒罵聲反倒惹得衆人哈哈大笑起來。
女人一塊塊撿起地上的石塊往圍觀的人身上砸去。衆人挨痛後咒罵幾聲便四散而去。
沈澈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她費力地想從記憶中掙紮出來,身影一晃卻見地上爬着的男子此刻擡起頭來,眼含淚珠地望着她。
胸前的墜着的紅線銅錢震顫不已,布兜裡沉睡的人參精突然醒來,摸索着頂開包袱,爬到沈澈肩上。
人參精将額頭與沈澈的臉頰相貼,稀碎的光芒閃爍其間。片刻後,沈澈的眼睫開始抖顫起來,她試着張了張嘴随即大喊一聲。
“謝棠!”
陷進昏暗裡的人重重喊出,謝棠身形滞澀眉頭微微皺起,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他回過神,看見沈澈一片茫然地坐在廢墟裡,細密的枝條緊纏住她的四肢。淩亂的碎發溜出紮的高高圓圓的發髻,搭在額上被汗水揉濕。
一雙驚恐無比的眼睛險些要被枝條淹沒其中。謝棠驟然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他看着面前被燒了大半的槐木,眼中的猩紅迅速褪去,閃過一絲決然便飛身躍到沈澈跟前。
觸碰沈澈的枝條被靈火迅速地吞噬,瞬間化為黑色的飛煙漂浮墜落。謝棠一把抓住沈澈衣襟将她帶離細密榮盛的枝條。
沈澈眉頭不安的緊皺,眼皮費力地擡了擡,胸膛快速起伏着,大口大口地粗喘着氣。隻見她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順着面頰流淌而下,蒼白如霜的臉上顯出痛苦卻不清醒的神色。
“你剛剛拍了我一掌。”沈澈氣力虛弱的幽幽說道。
謝棠眼睛快速地眨了一下,沈澈被謝棠攬入臂膀緊扣住,她伸過手肘擋住和謝棠觸碰的地方。
空中漂浮在滿是斷裂扭曲,被火吞噬的殘骸和細小的飛灰。槐妖迅速地收回枝幹,倏地藏匿消失在地下。
沈澈站穩後,先是茫然,後竟怒氣沖天地伸出雙手,一把将謝棠狠狠推開。
她手裡捧起重新昏睡的人參精,輕輕摸了摸後,又将其小心地放進挎包裡。
謝棠此刻靈台清明,他凝神看了眼沈澈小心翼翼的動作又察覺出她身上的怨怼之氣,隻偏了偏頭收回了空落的掌心。
他走向一旁試着催動靈力探向地底,可槐妖喜陰又五行土,不過一會兒功夫早已連帶着賈富貴消失地無影無蹤。
“這槐妖修行時間不長,一定還在青州城。”沈澈看着廢墟輕眨眼睛緩緩說道。
謝棠蹲下身子用手碾了碾土壤,“整個青州城都是養料,他活一日,就會不斷吸取着一切活物的精氣。”
沈澈聽見謝棠的話,神情頓住像是想起什麼,慢慢走到早已變成坍成廢墟中央。她一點點地扒開石塊木塊。終于,在斷梁下翻到了一塊從中裂開的靈牌。
靈牌早已被碎石劃出殘損的裂縫,中間的斷痕參差不齊,露出尖利的木刺。沈澈用袖口仔細擦了擦,靈牌的名字終于顯現出來——賈卓霖。
她雙手捧着靈牌,回身神色不善地看了眼謝棠,大喇喇地伸出手掌勾了勾,示意謝棠将那塊槐木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