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棠神色自若的用力扒開死人的嘴巴,看得沈澈汗顔。做這樣的事謝棠似乎十分自然,絲毫不覺得奇怪,隻皺起眉頭,細細盯着散修嘴裡瞧了又瞧。
見謝棠一時半會兒沒了動靜,沈澈覺得事情有異,上前一步,趴在床榻旁也開始往散修的嘴裡看去。兩人一個站着一個蹲着,一上一下目不轉睛地盯着往屍/體嘴裡看去。
那老婦本就被吓得不輕,見兩人狀若無人的翻動着屍體,一時承受不住,念了幾聲“阿彌陀佛”後晃了幾下,“撲通”一聲直直倒在地上。
“明明死了不過半刻鐘,哪來的死屍腐臭味。”謝棠面無表情道。
白皙瑩潤的指尖搭在散修青黑漲紅的臉上,詭異至極。被扒開的嘴裡竟然密密麻麻長滿了瘡。
膿瘡潰爛化成暗紫色的爛肉,爛肉裡滲出的膿水和烏黑的血液混在一起,散發着刺鼻的屍臭。
怪不得青州城上報朝廷瘟疫肆虐,怪不得剛剛的醜貨說死人身上都長了爛瘡。謝棠雙手攥住散修的衣襟,猛地往兩邊一扯。
不出所料,衣物下的身體骨瘦嶙峋,皮膚下森然的骨頭形狀盡顯。胸膛處早就長滿了無數可怖惡心的瘡口。
爛肉翻出,中間是一個個腐爛的黑色坑洞。坑洞流出的渾濁膿液黏住黑紫腐肉,讓整個身體變得面目全非。
謝棠松開衣物直起身子,從腰間取出塊手帕細緻緩慢地擦拭着方才碰過屍體的手指。
“這散修早就不是人了,不過是塊腐朽的爛肉罷了。這槐妖殺了他倒還讓他解脫了。”沈澈伸手拉扯好散修的衣物。
她側身擡頭便看見謝棠細細摩挲手指的樣子,如玉的手指偶爾從絲綢中露出。沈澈一時半會兒歪了心思覺得謝棠的十指竟不同那些練武的一樣粗糙,骨節分明又修長好看。
“配得上他的臉蛋,”沈澈點點頭暗自想到,愣了幾秒才想起身後的老婦,連忙轉身将老婦扶起。
她用勁兒掐了掐老婦的人中,不過一會兒老婦便緩緩轉醒。婦人的嘴唇止不住地顫抖,握着沈澈的手淚眼婆娑。
“冤鬼索命來了,是報應,是青州的報應啊!”
“别打了,你們别打了啊!”
……
老人斷斷續續地說着混亂癡呆的話,口裡不住地嗚咽着,渾濁的眼眶積蓄的淚水。
“半夜三更不要出門,半夜三更不要出門。”
……
眼見老人逐漸呆滞,自言自語,犯起瘋病。謝棠毫不猶豫地出手點穴,哭喊的聲音頓住,老婦随即暈在沈澈懷裡。
沈澈正扶起老婦,一個黑色的東西突然從她懷裡滑落出來,清脆地磕在地上。定睛望去竟然是塊方方正正的槐木。
天漸漸破曉,窗外隐隐透過淡青色的光輝。謝棠凝着手裡的木塊,若有所思地看向逐漸開始出現人影的主街。
等陽光真正落到地面時,街上開始響起悠長的吆喝叫賣聲,兩側緊閉大門的店鋪此時也開始走動着清點貨物的販夫。
沈澈心裡清楚繁華的景象随着太陽落下便會急轉而下。當務之急是找到昨日的黃牙,查清這槐木究竟是怎麼回事。
若說他坑蒙拐騙,可懷裡放着槐木的老婦昨夜确是平安無事,若說這槐木頗有功效,那槐妖為何會緊緊纏住沈澈兩人。
黃牙既然在青州城兜售這些木頭,隻怕已賣出不少。沈澈瞧着站在身前的謝棠,隻敢輕輕揪了把他手肘的褶皺。等謝棠轉過身看她,隻見她笑得和善,有幾分讨好之意。
“我們去找昨天的黃牙吧。”
“黃牙?”謝棠有些費解,歪了歪腦袋。
沈澈搓了搓下巴,想起黃牙貪财的模樣,慢悠悠地回:“就是賣我們槐木的秃頭啊,你不覺得他長得……嗯……很特别嗎?”
沈澈發出嘿嘿的笑聲,再看了眼他的胸膛後,眼睛又飄忽不定地看了看他的神色,突然收聲正色道:“你的傷怎麼樣了?若是受不住,你可千萬不要硬抗。”
謝棠隻當她在作死打趣,轉頭大步離去。沈澈連忙抓過自己的布袋子往肩上一挎,“唉,謝棠,你等等我啊。”她急急繞過幾個行人,小跑了跟上謝棠。
“你等等我啊。”趕上眼前之人步子的沈澈嘀嘀咕咕道。謝棠原想撇開身後之人,隻是還未來得及動作,一架簡易的驢車嘎吱嘎吱地駛了過來。
原是架再普通不過的拉幹草的驢車,卻在經過沈澈二人時,一股潰爛腐臭隐隐約約地沖進他們的鼻子裡,随着驢車移動的還有幾絲殘留的妖氣。
沈澈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前的謝棠身形一閃便回身抽出了鞭子。長鞭在空中如靈蛇般橫掃而過,漫天的飛草緩緩落下,露出下面藏匿的一具具随意擺放的腐爛/肉/屍。屍身大多渾身潰爛,面孔尤為嚴重,長滿了和那散修一樣的爛瘡。
沈澈震驚于謝棠的做事風格,有些瞠目結舌。她原想悄悄扒開看一眼,豈料謝棠一出手就差沒一鞭抽翻驢車了。
老驢低垂着頭,踢踏着石闆鼻孔哼哧出氣,車夫扯聲呼叫後,連忙下車撿起掉落在地的幹草,邊鐵青了臉色怒斥神情怪異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