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醒了?”聲音頃刻來到耳邊,來人身上猶攜着外頭帶進來的寒氣:“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長安倏然回神,連忙搖頭:“……我、我沒事。”
容淵在榻邊坐下,摸摸長安的臉,指腹碰在長安後頸的皮膚上,溫熱的觸感驚得長安頭皮發麻。
“怎麼這麼多汗?”
濕熱的呼吸貼着耳畔,驟然将長安拉回夢中的情形,低啞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猶如繞耳魔音。
“把嘴張開……”
“乖寶寶……”
長安臉色慘白,自我厭惡地捏緊了手心:“沒有……是湯婆子,有點熱。”
容淵不放心,把長安拉過來,又摸了摸他的額頭,感覺溫度正常,才松了口氣,輕聲說:“拿出來晾晾。”
自那日在馬車裡,因穆鏡心引發“僵持”之後,長安便與容淵分了褥子睡。
但客棧的床榻沒那麼厚的幔帳,冬夜裡涼,總有寒氣湧進來,屋裡燒了炭盆也不太暖。
長安畏寒,總把頭埋進被褥裡睡,容淵便買了湯婆子回來,每夜灌了熱水塞進長安的被褥裡暖着,每日到了早晨仍然都還是暖的。
長安原本以為,是因為這湯婆子好用。
可現下已經過去了大半夜了,隔着一層絲綢,湯婆子摸上去仍然發燙……長安就是太笨也明白了,這是容淵夜裡起來給他換過熱水了。
長安垂着頭,将手心掐出深深的指甲痕,才終于将心跳漸漸平靜下來。
容淵:“長安?”
“啊?”長安扯起嘴唇,轉移話題,問:“你剛剛去哪兒了啊?”
容淵頓了一下,道:“聽見外頭有些動靜,出去瞧了瞧。”
長安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容淵:“有修士想出城,守衛又封城不許,兩方争執不下起了沖突。”
原本隻是随口問問,卻得知了了不得的消息,長安愣了愣:“為什麼會封城……”
“不是什麼大事。”容淵身上仿佛有種神奇的魔力,無論什麼,話出自他口,都能令長安輕易信服:“大約是仙家抓什麼邪祟,不必擔憂。”
容淵:“仙家之事與我們無關,倒是過兩日城中有祭神典,是城中一年才有一次的盛事,到時好好帶你去逛逛。”
長安點點頭。
容淵低聲說:“聽說錦官城的祭神典熱鬧極了,有放燈、遊神,還會有繁華的夜市,你這幾日好好養傷,到時街上人多,馬車可進不去了。”
長安勉強笑笑:“嗯。”
容淵脫靴上榻,攬着長安重新躺下來,摸摸他的頭發,低聲哄說:“好了,繼續睡吧,現在才剛過了四更天,離天亮還早,好好休息,傷才能早些好……”
*
錦官城的祭神典類似禹州城冬至的拜佛禮,是家家戶戶都極為重視的節日,但相比禹州百姓們的拜佛求神,錦官城的“祭神典”要隆重得多。
這與錦官城的地理位置有很大關系。
錦官城三面環山,高聳入雲,峭壁如削,猶如天地脊梁,靈氣充沛,位置極佳,衆多修仙宗門都選擇将仙府建于周邊山上。
錦官城近在仙山腳下,求仙問道之風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濃厚,無數人不遠萬裡來到此城,尋一個能入仙門的機會。
“祭神典”便是百姓們能夠與仙門溝通的唯一機會。
是一場繁華而瘋狂的盛會。
天剛入夜,家家戶戶便都已走出了門,街上人頭攢動,沿街的喧鬧聲如同潮水般湧來。
“這麼多天了,城還一直封着,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怕什麼!有仙人在,能出什麼事!”
“聽說老劉家的二狗去年能被仙人選走,就是因為供奉的寶貝讨得了仙人歡心,我今年可是攢了不少寶貝,來年我兒一定能中選!”
“老許啊,這些日城門口這麼些仙人派下來的弟子,你沒去瞧瞧,你們家秋陽在裡頭沒?”
“瞧了瞧了,沒找着,肯定是能力還不夠,還在山上修煉呢。”
“這可說不準,興許是得了哪位仙人的青眼,被收為關門弟子了!”
“哈哈哈哈借您吉言……”
容淵買了一串糖葫蘆,撕掉外頭的牛紙皮,遞到長安手裡,說:“嘗嘗。”
紅豔豔的果子,外頭裹着一層晶瑩剔透的糖衣,看着誘人極了。
長安咽了咽口水,拿在手裡卻沒咬,反而舉到容淵唇邊,黑亮的眼睛望着容淵,說:“阿菟先吃。”
容淵垂下眼,輕咬了一口,抿入唇齒間,看着仍舉着糖葫蘆要給他吃的長安,輕輕搖搖頭,說:“太甜,你吃吧。”
長安“嗷嗚”一口,将容淵咬過的那一顆咬進嘴裡,撐得腮幫子都鼓起來,容淵被可愛到,眼角眉梢皆染上笑意。
“主上。”
缪心自人群中穿梭出來,片刻不停地傳音到了容淵耳中:“屬下已經查明城中陣法,今夜恐要有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