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進聽玉苑不是被迫的。
那日嬷嬷在院裡挑人,大家都提前躲着。誰都知道那不是個好差事。長安沒躲,但原本選的人裡沒他,是平日裡愛打架鬧事的那幾個。
内院打雜沒外院舒服,聽玉苑主子受了冷落,也讨不着什麼好處,那幾個不願意,當場和嬷嬷鬧了起來。
就是在這時,長安突然從後面跑上去,狠狠給了其中一個一拳頭。
長安如願以償地進了聽玉苑。
梁子也自此結下了。
之後長安在聽玉苑裡受的所有欺負針對,便皆源于此。長安心裡清楚,但他不在乎。隻要能進大少爺院裡伺候,長安什麼都不怕。
可好運沒能繼續眷顧長安,一切都事與願違。
長安懷揣着希望,想大少爺或許會認出他,又或者即使認不出,大少爺那麼好,一定有機會再說上話。
可事實是,長安連大少爺的面也很難見到。
沒關系,長安再次安慰自己,沒關系,隻要能默默守在大少爺房門外,他就已經滿足了。
長安努地靠近他,想離他更近些,直到某一天突然發現,大少爺變了。
不見了曾經的明媚快樂、肆意張揚,隻剩下了沉默,眼中似一片不見底的深潭。
長安追着那束光跑了許久,那束光卻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早已被掐滅了。
長安穿梭過斑駁的樹影,走進聽玉苑,從盛夏的正午走進了寒冬的夜色裡。
冬日的月光模糊而朦胧,夜晚靜悄悄聽不見丁點兒聲響,火芯搖晃,忽明忽暗,暈開一圈圈昏黃的光。
長安踏進書房,燈下影子被拉得很長,朦胧漸漸褪去,一個身影坐在那扇窗邊,正低頭看書。
長安怔住。
眼睛眨了眨,放輕了呼吸,将手裡端着的熏香輕輕擱到桌上,恍若隔世,桌邊的少年卻忽然擡起頭,望向了長安。
少年眉眼深邃,黑發如瀑,朦胧的燭光映在他臉上,俊美至極,猶如動人心魄的妖孽。
長安心跳漏了一拍。
容淵啟唇,叫他:“長安……”
長安驟然察覺出這一聲中藏着的親昵暧昧,剛愣愣地“啊”了一聲,手腕便被捉住,猝不及防被往人懷裡拽去。
長安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身體已經失去平衡,向後跌去,後背撞進了一個肌肉結實溫度灼熱的胸膛裡,纖瘦的腰肢被人牢牢箍在臂膀裡,如同被按在砧闆上的魚。
容淵頭低下,嘴唇被猝不及防嘬了一口。
“好軟。”嗓音含笑。
長安腦子裡“嗡”的一聲,人傻了。
意識還沒回籠,下颌又被一隻滾燙的手掌掐住,被迫擡起。
那張俊美的臉壓下,四目相對,容淵眼眸漆黑,薄唇輕啟,嗓音低啞,如同沙礫般滾過耳膜,撞得心口直顫:“把嘴張開。”
濕熱的吻再次落下,由淺至深。
長安脊椎發麻,渾身止不住地輕顫起來,細白的手指止不住地發抖,忍不住去推他,卻反被握住。
手指被一根根揉得發軟、發熱,如同雪白的面團,癱軟在人手心,任憑揉搓。
“嗯……啊……”
耳畔響起一聲歎息:“乖寶寶……”
長安腦中嗡鳴眩暈,眼前天旋地轉,含糊不清地嗚咽着,被人抱着壓進了床榻裡。
“别怕,我會輕的……”
長安猛得睜開眼,在驟然的失重感中醒過來,面頰滾燙,渾身像是被烤在火爐中,脖子裡洇着一層濕漉漉的汗。
夜色同夢中一般昏沉,漆黑無光。
安神香的味道萦繞在鼻間,長安擁被坐起來,手腳發軟,胳膊和大腿碰到了什麼發燙的東西,愣了愣,從被褥裡撈過來,原來是兩個湯婆子,一個挨着前胸、一個貼在後背。
難怪夢裡這樣熱。
長安呆了片刻,四處望去,思緒逐漸回轉。
阿菟呢?
長安心弦驟然繃緊。
長安一直睡不太安穩,半夜裡時常會醒來,後來大少爺喊頭痛,叫長安點了安神香後,長安便醒得少了。
在黑暗中醒來,找不見容淵,這是第二次。
上一次……是容淵病重昏迷着被小厮擡回來的時候。
長安嗓子發緊,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嗓子,剛急急忙忙要下榻,就在這時,熟悉的嗓音忽然自黑暗中傳來。
“長安?”
伴着步伐沉穩的腳步聲,嗓音含着微微低啞,與夢中的那道聲音仿佛别無二緻。
長安一時之間忽然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