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梳被他抓得不舒服,掙脫了。
“你一大早耍什麼小孩子脾氣,我懂你有什麼用,你這麼打下去,難道真的想死在戰場上嗎,你就這麼希望我當寡婦是麼?我告訴你,你若是真的回不來了,到時候我一定在公主府裡養十個面首,我看你的鬼魂到時候能不能回來殺掉他們。”
“蕭子羨,你現在同我分說這些有什麼意義,你當初娶我的時候就該懂得這些道理,你掙了軍功,然後呢,你别忘了自己是外戚,我父皇到時候容得下你便罷了,若是他容不下去,若是……若是趙洵容不下你,你當如何?若是你真能死在戰場上,至少還光榮一些,到時候死于宮廷政變,你才真的是不值得。”
“總之,你不必再打下去了,反正我……我姐姐是要去和親的,往後,你就隻顧自己性命就行了。”
蕭裕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我日後也不一定是與胡人打,那些兵馬,自有用處。”
“你心裡有數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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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離京,李緻就不與蕭裕一道去了。
李緻說,皇帝任命他為和親領隊,和親之事迫在眉睫,所以此次不能與蕭裕同去了。
蕭裕其實一直懷疑李緻和趙玉梳之間有不清不楚的關系,趙玉珠于她何等重要,她卻偏偏叫李緻做此次和親的領隊。
但蕭裕苦于沒有證據,便将自己心中的懷疑壓了下去,遲遲沒有發作。
他同李緻道:“既是陛下吩咐,那我自然接受。”
他懷疑歸懷疑,但此次整兵最讓他開心的事,就是趙玉梳親自為他收拾行裝。
這在以前,他哪有這些待遇。
他們的婚姻是真的有在變好,蕭裕想。
一個月後,蕭裕帶着自己留在京城的兵馬,浩浩湯湯地離了京城。
他不知道,在他走的當天,趙玉梳曾登上過城牆,眺望他的背影,他騎着赤兔馬擡首昂揚,意氣風發。
趙玉梳覺得,她沒有遺憾了。
承天軍入恭州後,安營紮寨。
謝遊之知李緻不去,他便自告奮勇,與蕭裕走這一趟,路上還能叙叙舊。
恭州早已經是大齊的土地了,這片荒廢了許久的城池,總算多了一些人的影子,有了些煙火氣,沿途的百姓知承天軍來了,為表示謝意,紛紛将自己家中的口糧獻出一點來,蕭裕隻接受了一部分,畢竟百姓們生活貧苦,也不容易。
晚上,他回到自己的營帳,拿起《左傳》翻閱着。
謝遊之閑着無聊,摸黑進了他的營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喂,在幹嘛呢!”
他瞅了一眼蕭裕手上拿着的書本:“你還看這個呢!”
“無聊打發時間罷了。”
“你呀,是該無聊,我一開始也沒想到,陛下竟然最終決定派公主去和親,哎呦,啧啧啧,你這一腔孤勇,怕是無用武之地喽!”
蕭裕并不怎麼開心,他道:“其實,我并不贊成陛下的做法,和親,不過飲鸩止渴罷了。”
“為何?”
“人的壽命是有限的,待五公主百年之後,到時候還打不打?不過是将傷亡推遲了幾十年,到最後,還是要打的,颉碩不過緩兵之計罷了,幾十年的光景過去了,他們韬光養晦,國力日漸強盛,到時候再交戰大齊未必還能占上風,倒不如趁着現在我還有勁,一鼓作氣。”
“胡人的野心是滅不掉的,對于他們,隻有打服,才能從根上解決問題,否則答應和親,隻會叫他們以為咱們骨頭軟,後面一定還會有更多的傷亡。”
“你呀,說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你既然知道這條路行不通,為何不阻止?無非是要去和親的不是你心上人,你才能悠閑自在地跟我說這些,要是璎璎去和親,隻怕你早就坐不住了。”
謝遊之無聊至極,上手去搶蕭裕的《左傳》,蕭裕反應快,即刻用手捏住。
“你看到哪了,給我看看。”
“我就随便看看,你别搶。”
蕭裕怕撕壞了書,隻好松手,書便到了謝遊之手上。
“城濮之戰?退避三舍嘛,這有什麼好看的,窩囊至極。”
蕭裕再一伸手,将書搶過來。
這時,有東西從書本的夾頁裡掉了出來。
“這是什麼呀?”謝遊之蹲下,将那東西撿起來,攤在手上。
瞬間,謝遊之色變。
蕭裕發現他的神情有些不對勁,他也疑惑究竟是什麼東西,畢竟是從他書裡掉出來的。
他将那紙張拿過來看,“其水湯湯,與君訣别”八個字映入眼簾。
不用看落款,他就知道,這是趙玉梳的筆迹。
怪不得,蕭裕這才想到他出征之前趙玉梳一直在為他收拾東西,這下一切都說的通了。
可是為什麼呢?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訣别?
蕭裕在腦海中仔細地搜尋着,婚前,趙玉梳曾與他說:“不瞞蕭小将軍,我雖是女子,但若是有一日,我能為大齊,為百姓做些什麼,我必定義不容辭,我與将軍是一樣的人。”
他們是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