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梳對着朝她行禮的林氏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走上前将林氏扶起來。
“蕭夫人這是做什麼?快請起,莫要折煞我!”
“彩釉,看茶。”
趙玉梳半扶着林氏坐到位置上,自己再坐到她旁邊,二人中間隔着一個小茶幾。
趙玉梳重活一世,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如今再遇林氏,她竟也開始緊張起來。
其實她本來想直接喊婆母的,但她知道林氏不喜歡她,又怕如此叫會惹得她不高興,便還是叫了蕭夫人。
但,林氏卻不這麼想。
在她的角度,隻覺得朝華公主高高在上,她都上門請安了,竟然還擺公主的架子,喚她“蕭夫人”,可見這個公主如傳聞中那樣,受皇帝寵愛,目中無人,不是個好相與的。
林氏暗暗感慨自己命苦,這個歲數了,不但沒有新媳侍奉跟前,自己還得巴巴地跑過來給自己二郎媳婦請安,她這張老臉呐,也是不要了。
林氏不禁擡起頭打量着眼前的趙玉梳,玉面桃腮,腰肢盈盈一握,容貌倒是不錯,就是身材太過纖瘦了,在她沒見到趙玉梳之前,以為宮裡的公主養尊處優慣了,時下女子并不執着追求纖瘦,她還以為這朝華公主會在宮裡養得珠圓玉潤呢,腰身如此纖細,不像個能生養的婦人。
瞧她,她都想到哪裡去了,就憑這朝華公主趾高氣昂的樣子,連自己兒子都被連夜趕出公主府了,更遑論生孩子了,她也是想得太長遠了些。
子嗣這件事,二郎這一脈看樣子是沒什麼指望了,與其等趙玉梳的肚子什麼時候大起來,她還不如等着三郎什麼時候成親了。
說起三郎她就更愁了,她這幾個兒子一個比一個拗,不知道在想什麼,前幾日她向子恒說起婚事,這家夥支支吾吾地不配合,還說不想娶新婦。
若是大郎在的話,應該會聽話些罷,她想。
趙玉梳不知林氏的心思,她面上帶着笑:“蕭夫人勿怪,我平日裡無拘無束慣了,昨晚有些失眠,今早便起晚了,這才遲來。”
趙玉梳會對着林氏笑,已經叫她覺得不可思議了,她一開口,竟然如此恭敬,林氏屬實沒料到,她盯着趙玉梳愣了一會。
林氏不知怎的,她開始下意識地将趙玉梳與陸浣雲做比較,站在審視兒媳的角度。
從前嘛,她因為和萬氏來往密切,對陸浣雲也是頗為喜愛,便覺得陸浣雲哪哪都好,如若有兒媳如此,她也能安心頤養天年了。
至于趙玉梳,她一開始就沒什麼好印象,大齊公主們仗着身居高位,曆來嬌淫無度,娶她進門就好比娶了一尊大佛,不僅要放在家裡供着,這尊佛還是中看不中用,為蕭家帶不來什麼實質性的好處,稍有不慎,還會将蕭家卷進皇室更疊中去,不管從哪一方面看,都是賠本買賣。
當然了,除去這些客觀因素,林氏需得承認,單論容貌氣度,趙玉梳比起陸浣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今日一見,态度倒也不錯,沒那麼拒人于千裡之外。
趙玉梳卻被她盯得有些不安,同時她心裡犯了嘀咕,不知道林氏知不知道她将蕭裕趕出公主府的事,看樣子應該不知道,要不然林氏也不會與她如此平靜地面對面聊天。
林氏道:“這個我能理解,新婚忙碌繁瑣,殿下一時貪睡也是有的。”
見林氏态度依舊友好,趙玉梳将嗓子眼的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裡,還好,見婆母的第一面算是穩住了。
趙玉梳從剛過來的彩釉手中拿過了茶水,端到蕭夫人身邊。
這便算是敬茶了,隻是因為身份,她站着敬茶就好,如此已經很給林氏面子了。
“夫人,請用茶。”
她恭敬地将手中的茶端到林氏進前,林氏接下,抿了一口。
用完了茶,林氏試探道:“這一大早,怎麼不見二郎?”
趙玉梳心口一緊,不過重活一世的她心理素質還是有的,沒有失态,及時回過神來,應道:“郎君今日一大早就去了京畿軍營,就連我這個新婚妻子都沒能見上一眼。”
林氏有些意外,沒想到趙玉梳會直接隐瞞,還是示弱的态度,也許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罷。
她也沒急着戳破趙玉梳,接着她的話繼續:“回頭我一定提點二郎一聲,既娶到了金枝玉葉,就該有個當驸馬的樣子,可不能冷落了新婦,連累了蕭家的名聲。”
這兩人誰都不按套路出牌,導緻一個賽一個的震驚。
“啊……嗯,多謝夫人體恤。”
她們與對方都不太熟,象征性地聊了幾句,林氏便借口說自己身子不适,打道回府了,趙玉梳将她送到了門口,目送着她乘馬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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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安定侯府。
謝遊之不顧元初的阻攔,踹開了客房的門,三步并兩步行至床前,看着床上睡着正香的蕭裕,一臉哀怨與嫌棄。
元初半跪着跑進來:“謝六公子,我都說了我家公子還沒起床,您非要硬闖進來,實在無禮。”他越說聲音越小。
謝遊之轉頭看他:“你說誰無禮?是誰昨天大半夜的将我吵醒,還非要借住的,我告訴你,我要不是念着他在戰場上救我一命的交情,我早将他拒之門外,我還讓他進來,我還……”
蕭裕伸了個懶腰,眼皮都沒睜:“誰啊,大早上的,吵我睡覺。”
“蕭子羨,我請問呢,誰家早上太陽光這麼足,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能睡到這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