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殿下的喪禮操辦得風光無限,一連折騰了許多日,回到皇宮的永嘉帝對常名可謂之翹首以待。月餘後,常名終于回來了。和從前一樣,宮殿内隻有永嘉帝和常名兩個人。常名垂首立于一旁,永嘉帝摩挲着箱子裡的金錠。
“好好好。”永嘉帝的話中滿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和興奮,“做得不錯,這一共是幾個墓的?”
“回皇上,是一個。”
“一個?!”永嘉帝連金錠都不看了,扭頭看向常名。
常名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連聲調都是平的:“回皇上,這次找到的墓地是一個家族墓,陪葬頗豐。”
“家族墓。”永嘉帝喃喃道,“常名,這種家族墓好找嗎?”
常名猶豫了幾秒,才道:“微臣想,家族墓占地更大,應該更好找些。”
“好,這事雖然是由你親手做的,但朕這些日子也看了一些書。常名。”永嘉帝已走到常名面前,“朕在書上看到了一個墓,對它很感興趣,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到它的位置?”
“什麼墓?”常名仍低着頭,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帝王陵。”
夜深人靜,所有的侍者都聽從永嘉帝的命令在殿外候着。殿内也陡然安靜下來,靜得隻能聽到蠟燭傳來的噼啪聲,那似乎是蚊蟲撲火發出來的。
此時此刻,常名仿佛忘記了君臣之禮。他一點點擡起腦袋,直視着永嘉帝的雙眼。永嘉帝眼中閃着光,這光映在常名眼中,又逐漸變得深重,最後化成火苗從瞳孔深處跳躍出來。
常名跪拜下去:“微臣定當竭盡全力。”
***
永嘉27年。
常名帶着十幾人來到了被後世稱為帝王陵的邊緣區域。彼時正值春日,借着月光,漫山遍野的花草樹木皆映入眼簾。但常名等人卻無心欣賞,趁着夜色,他們默契地開始了勘探、挖掘……
一件件裹着泥土的東西被他們接力拿到地面上,器具、衣服、書籍、碑文……墓裡的一切都宣示着一個讓人顫栗的事實——這就是來自昪朝的墓葬。
天才啊!真是天才啊!
和常名一起挖墓的人,還有事後得知消息的永嘉帝都給予了常名這個極高的贊歎。
自昪朝滅亡至今已有三千年,帝王陵這座神秘的、讓人魂牽夢繞的巨大寶藏,使得無數人争先恐後去尋求它的下落,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後人循着前人的腳印再次踏上這個似乎沒有未來的征途,有些人甚至窮盡一身,但仍舊一無所獲。而常名,竟然隻花了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便在這廣袤的大地上找到了帝王陵的準确位置。
常名帶着這個讓人振奮的消息進宮面聖,永嘉帝喜形于色。但随之,一個問題就擺在了他面前——從前挖墓為了不引人注意,每次都是一小撥人,最多時也不過十幾人。可帝王陵這麼大,難不成還是隻用這點人?
永嘉帝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常名的意見則是——派更多的人去挖。
帝王陵那麼大的區域,附近還有不少老百姓,走漏風聲的風險很大。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更何況,這帝王陵總有挖開的一天,到那時候,便是瞞也瞞不住。既然如此,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瞞着。
但也總不能直接對外說,這底下是墓穴,裡面有很多值錢的東西,我要去盜人家的墓了!既如此,那該用個什麼理由呢?
“夜見異氣盤旋其上,定是有寶物埋于地下。”
常名這般說。
永嘉帝同意了。
這個言論傳了出去,不止朝廷,就是民間也是議論紛紛。挖或不挖?多數人倒向了前者。
永嘉帝師出有名,一聲令下,近兩萬士兵浩浩蕩蕩地向帝王陵出發。但這次他們手裡的不是兵器,而是鐵鍁鐵鍬等挖土工具。和去打仗的擔憂驚怕不同,去挖寶物明顯更有意思,最重要的是,它沒有生命危險。士兵抵達的第二天,作為總指揮的常名就将他們分成小隊,一切聽從他的指揮。
挖寶物!挖寶物!
剛開始做一件事時,總是興沖沖的。更何況士兵中大都是一二十歲的年輕人,一則有力氣,二則有玩心,挖起來更是幹勁十足。
士兵們如螞蟻般撲向帝王陵這座巨大的食物,一點點将其分離,然後搬走。他們越挖越深,到後面,他們還搭了梯子,方便人上下。
四個月後。
咚——
金屬相撞的聲音是如此特别,它落入每個人的耳中,所有人都為之一振,看向聲音傳來處。拿着鐵鍁發出聲響的士兵是個很年輕的男人,一時成為那麼多人關注的對象,他起初還有些羞澀,但随後就被巨大的自豪和興奮所籠罩。
“快快快!去叫常大人!”
常名問詢趕來,圍着那裡查看了一會兒,随即下令:“挖!”
更多的士兵拿着鐵鍁奔向那裡,泥土被抛向身後,其後的陣容也終于出現他們面前。那是一道青銅色的石門,巨大、厚重、冰冷,讓人不寒而栗。
“一定要把這個門打開!挖了幾個月了,成敗在此一舉!”常名高聲道。
士兵們再次精神抖擻,又拿起錘子鑿子等尖銳的工具,往石門上砸。
三天後——
石門終于裂開了……
所有人都歡呼雀躍起來。
***
兩萬士兵,無一人生還。
風吹草底見牛羊,然而,如今夏日的微風卻帶來了可怕的東西。所經之地,百草枯死,萬物化為烏有,不斷地也有百姓死去。世人不知道這是什麼,但他們知道,人一旦觸碰到它就會生病,甚至死去。
他們叫它毒氣。
一沓又一沓折子被送到了永嘉帝面前,幾乎都是在講帝王陵一事。
“常名呢?!常名在哪?!”永嘉帝的聲音隐隐發着顫。
滔天盛怒下,是驚天的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