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的事我多少知道些,跟幸福不沾邊,連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如。”
“是啊!有父不敢認,有家不敢回,連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如。而你不僅獨占父母恩寵,還可以海闊天空,無所畏懼,為何還要在意這些?不管給你生命的人是誰,甯王待你如珠如寶,王妃愛你如命,我家娘娘視你為子。說句僭越的話,我也從未拿你當外人。你何不多看看你已擁有的幸福,去計較那些陳年往事幹什麼?給自己找不痛快?還是将已愈合的傷疤重新揭開?就算你把事情問得一清二楚,就算你将始作俑者罵個狗血淋頭,從此與他決裂,又有什麼意義?隻為出一口惡氣嗎?”
蕭思源一拳砸在草地上:“我就是不甘心!他怎麼能……父親太可憐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野煙忍下心中恨意,苦笑:“誰甘心呢?誰又不是在熬呢?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樣?那個人是王,王掌控着生殺大權。一旦鬧開了,都不用下旨,一道口谕便足以讓甯王府寸草不生。甯王擔着保家衛國的責任,也擔着很多人的生死。他不忍,他不能,也不敢,他隻能熬!”
“那我們就什麼也不做了麼?”
“你、王妃、我家娘娘、我還有千千萬萬的老百姓,隻要我們好好活着,就是對甯王最大的支持。我們就是甯王提着的那口氣,是他不服輸的那股勁,是支撐他熬過一個又一個漫漫寒冬的一點微光。你明白了麼?”
許久之後,蕭思源才紅着眼道:“我明白了。姐姐放心,我不會胡鬧的,我隻是心疼父親和母親。也請姐姐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訴瑤姨和母親,我希望在她們眼裡,我永遠是那個懵懂無知,不識愁滋味的混賬小子。”
“難為你有這份心!如果你心疼甯王,就聽他的話努力學習帶兵之法,有朝一日也能馳騁沙場,建功立業。你心疼王妃,就抽時間多陪伴她,讓她知道你愛她。怨天尤人,憤世嫉俗,自甘堕落,不是你堂堂小王爺該幹的事。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記得:你,蕭思源,是甯王蕭逸的兒子,你不能做令他蒙羞的事。絕對不能!”
“我知道……我知道我時常胡鬧,丢了甯王府的臉面,可那也是因為我心裡煩悶……”
“别為自己犯的蠢和錯找理由!你不是三歲小孩,該像男人一樣頂天立地了!”野煙的聲音陡然提高了,見蕭思源面有愧色,又放緩了語氣,“人這輩子,最無法選擇的就是父母和兒女,是好是壞都沒辦法重新來過。無法選擇父母,我們可以選擇活着的方式。你生活優渥,天資聰穎,又有甯王這樣的好父親,本該是一代賢王。事實上呢?娘娘和我聽到的都是你在外胡鬧的消息。你可知道娘娘有多難過?就拿摘星殿的事來說,若不是你無事生非去招惹謝輕雲,會招來那樣的羞辱麼?莫待那句話一點沒說錯:刀要插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痛。你去捅别人的心窩子,還想讓别人乖乖待着别動,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且那謝輕雲是什麼人?他是魔界的三公子,他哥是現任魔君謝輕晗,他爹娘是前任魔君魔後!你出言不遜,理虧在先,要真鬧起來了,誰能護得了你?娘娘得知此事後既心疼你又氣你,好幾天都沒休息好。你該好好跟她道歉!”
蕭思源噌地竄起身,邊撸袖子邊道:“瑤姨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是誰告的狀?敢惹我瑤姨生氣,看我不拔了他的長舌頭!”
野煙被氣笑了:“你還好意思說!我看最該拔舌頭的是你!以後管好你的壞情緒,别欺負善良弱小,更别去招惹謝家的人。要知道,謝輕晗不稱帝不是不敢,是他在韬光養晦。至于顧夕漫,她是出身不好,可那又怎樣?她堅強,善良,有一顆愛民如子的心,是值得被尊重的。你翻舊賬既有失身份,還讓旁人笑話你氣量狹小。還有莫待,我查了許久都沒能查出他的來曆,後來娘娘親自出面,付以千金給秋漸離,也還是沒有買到他的消息,可見他的背景有多深。此人絕非等閑,你千萬莫要招惹。”
蕭思源不滿地頓足:“一個江湖人,也值得瑤姨這樣重視?他有何過人之處?”
“遠了不說,就憑他敢當着三界的人對你下手,這份膽量就讓很多人望塵莫及。”
蕭思源不屑地道:“有膽量又如何?還不是去碧霄宮當了書童,任那老女人差遣?”
野煙目光沉沉,神色頗為嚴肅:“書童?恐怕仙界沒人用得起他這樣的書童。”
蕭思源來了興趣,問道:“這話怎麼說?為何用不起?他又幹啥離經叛道的事了?”
“瞎琢磨什麼呢?說用不起,是因為他隻用了大半年功夫,就已精通了基礎類的全部劍法。而與他同時進入仙門的那些人,多數才剛學了點皮毛。瞧,這中間差的就隻能說是天分了。雪淩玥表面上對他淡淡的,不怎麼搭理,實際上非常重視,不但精心安排了第二階段的課程,還親自教授。此舉無異于告訴世人——莫待是碧霄宮正經八百的弟子。”
“碧霄宮的弟子那麼多,多他一個不多,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說你孤陋寡聞吧你還不承認。碧霄宮的親傳弟子一共隻有十二個,但是有資格留在碧霄宮成為雪淩玥臂膀的隻有三人,分别是天将軍莊羽,大護法展翼,總領事宗召南。莊羽和展翼的事迹你應該聽說過不少,宗召南其人你知道多少?”
蕭思源想了好半天,遲疑着問:“碧霄宮有這号人物?”
“我說你啊……”野煙就差把“恨鐵不成鋼”寫在腦門上了,“宗召南是碧霄宮創建至今唯一的大掌宮,身份地位非常人能比。可就是這樣一個響當當的人物,也沒能得雪淩玥親自授令。你說這是為什麼?”
“這個我聽父王說起過。雪淩玥立有重誓,一生隻為三個弟子親授飛花令。不過這件事隻是坊間傳說,并未得到雪淩玥的親口證實,至今不知真假。如果是真的,他已經給莊羽和展翼授過令,當然要珍惜最後一次機會了。”
“沒錯,最後的機會非常珍貴,可雪淩玥卻把它給了一個不給他好臉色、還不願意叫他師父的江湖人。”野煙見蕭思源聽得認真,繼續道,“莫待不願意叫雪淩玥師父,雪淩玥還是将莫待視為關門弟子,這份榮耀放在誰身上不受寵若驚?偏偏莫待還就不稀罕,一口一個淩玥上神叫得極為生分,氣得莊羽和展翼找他理論,結果碰了一鼻子灰。雪淩玥知道後非但沒責怪莫待,還把莊展二人狠狠訓了一頓,說他倆不安守本職,多管閑事,沒有起到表率作用。得,打那以後,再沒人敢找莫待的麻煩了。”
“嗬!真沒看出來,那小子還挺有脾氣的!連淩玥上神都沒放在眼裡。”蕭思源摩拳擦掌,面露佩服之意,“這麼看,被他打也不算丢臉。”
野煙不知該高興還是該發愁:“你能這麼想……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