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惶恐!微臣豈敢與娘娘相提并論!”
“本宮冒着風險親自來找你,不是來聽你的謙辭,也并不是非你不可,而是本宮愛惜人才。枳棘叢中,非栖鸾鳳之所。城主文武全才,若明珠暗投,豈不可惜?我雖女流,但自認胸襟不輸男子。若城主願助本宮一臂之力,共謀大事,他朝我必委以重任,同享榮華!今日一諾,天地為證!不知城主意下如何?”
蘇舜卿知道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隻得跪下領命:“微臣願聽娘娘差遣!鞍前馬後,絕無二心!”他想起多年前,也是在這間屋子裡,那個人對他說過的話:正氣存内,邪不可幹;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當時聽在他的耳朵裡,隻覺得是主子換着花樣對奴才的教訓。這一刻想來,卻是一個長者對晚輩的諄諄教誨。他死死盯着地面,想要盯出一個深坑将心中的悔恨掩埋。然而,逝者已逝,往日不可追,一切都已成定局。
“識時務者,城主也!”上官媃又是一陣大笑,“如此一來,本宮如虎添翼,何愁大事不成?”說完收了凜然之态,放了酒在蘇舜卿面前,溫聲道,“這事不能急,得從緩,得讓聖上覺得這消息你得來不易,這樣他才會信你。時機到了,本宮自會差人傳信到鳳梧城,到時候你再向聖上進言。”
蘇舜卿認命地閉上眼,恭謹領命:“一切但憑娘娘安排。”
上官媃拿出一個小藥瓶來:“這是解藥,城主自己善後,本宮這就回去了。”她看了蘇舜卿片刻,粲然一笑,“城主還有疑惑未解?說吧,什麼事。”
蘇舜卿知道此時有話直說最令上官媃放心,便指着那塊皮子道:“方子或許是真的,可這東西卻是娘娘僞造的。既然要僞造,娘娘為何不直接寫要我告訴聖上的法子?”
“本宮就知道,城主會有此一問。”上官媃滿意地道,“聖上生性多疑。一道古方隻有一種說法,他是不會信的。在官方記載和民間傳說中,你猜他會信誰?”
蘇舜卿聽得頭冒冷汗,心悅誠服地道:“微臣受教了!”
那宮女伺候上官媃裝扮停當,護着她一路朝門外走去。蘇舜卿送兩人出了驿站,待馬蹄聲完全消失後才将解藥喂周尋吃下。待他醒來,蘇舜卿并未将上官媃到訪一事說與他聽,隻說有人夜闖驿站,像是在找東西。周尋雖知事情有異,卻沒有尋根問底,救醒衆人後編了套說詞打消了他們的疑慮,吩咐各自安寝。
風從渡口的方向吹來,吹得花落無數,吹得塵土飛揚,吹得蘇舜卿膽顫心寒。他讓周尋收拾好行李,連夜趕路。
風繼續吹,如同有魔力般翻山越嶺,穿林過河,一直吹進了鳳藻宮。
今晚,除了慕容瑤和林翩翩待在禦書房,一個陪蕭堯下棋一個撫琴,其餘各宮嫔妃皆應上官媃之邀前來賞花。她們花團錦簇地圍在上官媃身邊,莺歌燕語,一派和睦。周遭花開正豔,香氣正濃,不料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吹落了剛舒展開的花朵,惹來陣陣憐惜。鸢蘿忙命人關了宮門,生怕擾了主子們賞花的雅興。
風閃出門外,一臉糊塗:與蘇舜卿密謀的上官媃正揚鞭催馬往回趕,那眼前的這個上官媃又是誰?看她的身段和神态,分明就是上官媃的影分身嘛!難道是我風大人老眼昏花看錯了不成?不應該啊!我看得真真的!要是豆蔻在就好了,它心明眼亮,一定能看出其中的門道。算了算了,人類這些事太麻煩了!我還是不要想了,享受我的旅行才是正道。于是,他飄出宮牆,飄向琅寰山,尋找那個愛自由也愛收集各種小道消息的同伴去了。
離香菱渡五十裡左右,一條寬闊的官道直通遠方。道路兩側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荷塘,眼下荷花未開,荷葉碧綠如翠,清香撲鼻。一個手提長劍,英姿飒爽的女子站在路中央,擋住了去路。
周尋勒馬喝道:“何人擋道?趕緊閃開!”
那女子不慌不忙地抱拳:“在下野煙,乃淑妃娘娘的貼身女侍。娘娘有話給城主,故差野煙在此等候。”
蘇舜卿心想:剛送走皇後娘娘,又來了淑妃娘娘,宮裡的娘娘都喜歡晝伏夜出麼?我受命于聖上,還是逃不過你們的算計與陷阱,到底想我怎樣?他越想越氣,憋着的怒火終于爆發了:“在下江湖草莽,不識宮中的娘娘!請姑娘讓路,我們趕時間。”
“城主這話說得既違心又失禮。剛剛送走的那位不是娘娘?那可是咱昭陽國最尊貴的娘娘。”野煙拿劍的手背在身後,表明自己并無惡意。“隻是一句話而已,城主聽聽又何妨?”
“若在下不聽呢?姑娘又當如何?”
“城主自認是江湖人,那你我就按照江湖規矩行事。隻要城主能赢過野煙手中的劍,此路便可暢行無阻。”野煙見周尋想動作,搖頭道,“安靜看着吧,閣下還不夠資格當我的對手。”
“區區女婢,也敢如此放肆!”蘇舜卿翻身下馬,拔劍就刺,下手毫不留情。
野煙輕松躲開他的劍鋒,轉到他身後直取其背心。轉眼的功夫,兩人已過了三五招,看得周尋眼花缭亂。大約過了三十招,野煙的劍才出鞘。又過了二十多招,野煙賣個破綻,引蘇舜卿攻擊她的上盤,她卻瞅準時機矮了身子,從蘇舜卿腋下滑行而過,同時回手擊中他的右肩,将劍震落在地。“承讓。”
“姑娘好厲害的身手!在下佩服!”打了一場,蘇舜卿的火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姑娘武藝超群,怎會做了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