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哈哈哈。”
身後斷斷續續的笑聲傳來,我心提到嗓子眼,暗道不好。
看來山姥切長義對我這位非人上司的評價十分中肯。這人确實相當不知輕重,無論是物理上還是精神上——瘋狂在長谷部怒氣條上橫跳的結果當然是一腳踩中他的雷點。
長谷部從後面伸出手,扣住上司的手腕。
後者臉上短暫出現與他本人氣質不合的錯愕,但很快就恢複了往常那副輕浮表情,眯着眼明知故問,“生氣了?”
“欸,沒錯。”長谷部的笑聲令人不寒而栗,“弄痛主的手指、妄圖侵占主的家産,無論哪一邊我都無法容忍啊。”
“抱歉抱歉。”
非人上司從鉗制中抽回手,幾枚金小判作為金蟬脫殼的代價留在我手心裡。
“容我收回剛剛的發言,”非人上司這次換了誠懇的語氣,“玩笑話到此為止,但是對你抱有期待是認真的。”
他微微颔首,氣息平穩。
“阿琉姬,至少在解決天正十年的異常、帶回陸奧守吉行這段短暫旅途中,我們是通道中人哦。”
丢下這句意味深長的忠告,非人上司揮揮手,與山姥切長義一同消失在來的方向,待我回過神,已經和長谷部站在天正十年的土地上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若不是留在我手裡的幾枚金小判沉甸甸,簡直就像做了場清醒夢一般。
“要留下嗎?”長谷部指了指我的手心,“若您不願意接受對方的條件,就由我來将這東西返還回去。”
他的語氣不像是還金小判,倒像是加倍奉還的尋仇似的。
順手将小判塞進兜裡,我拍拍腿面。
“無所謂,這本就是上次出陣他苛欠我的。”
我低下頭,不知覺時,汗水順着臉頰滴落,在泥地上綻開一朵小小的深色“花朵”。
“隻是有一點讓人不得不在意。”我坦白對他說明,“剛剛,那家夥說的是‘你的猜測沒錯,陸奧守吉行沒有碎刀’,對吧。”
跟随我的打刀男士點點頭,眉毛随即蹙起,他與我所想到的一緻——原來非人上司能堵在這裡,是一早試探出我們會私自行動了。
“究竟是什麼時候....”
“長谷部,還記得在海棠樹下你對我說過的話嗎?”我模仿他的語氣說,“或許您可以召喚新的陸奧守吉行,若您放不下,可以重新任命新的刀劍(他)為近侍。”
“那是....抱歉。”長谷部穩定情緒,向我提問道,“難道當時沒有召喚陸奧守吉行也在時之政府的觀測下嗎?”
“看來是這樣的。”
我不禁歎了口氣,“失去初始刀的審神者怎麼可能不悲痛,試圖通過鍛造刀劍挽回是人之常情。”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狐之助就對我指明了“同一個本丸相同的刀劍隻能存在一位付喪神”這件事。雖然在原本世界的遊戲中碎刀這件事是遭人忌諱的,刻意碎刀的玩家會受到道德層面的譴責。但在這裡,不慎碎刀的審神者,通過鍛造獲得相同的刀劍男士在時之政府的規則允許之内。
可我沒有這麼做。
于非人上司看來沒有召喚新的陸奧守吉行這件事無外乎兩種可能,其一是我悲痛無法自抑,不肯對着新刃思念舊刃,其二便是我有另外的想法。
“比如?”長谷部了然,雖是問句,卻不需要我的回答。
我擡起眼,與他對視。
“沒錯,正如現下這般,我們為了帶回陸奧守吉行采取私自行動。”
不怪非人上司會如此揣測,說起來他拉着山姥切長義私下與我碰面已經是站在他的立場最大的讓步了。
——甚至冒着與我這條船一同沉沒的風險。
身為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不允許任何危害到正确曆史的事情發生在體系内部,任何造成惡果的因素都必須掐滅在萌芽期,哪怕隻是存在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需要去确認。
但令人在意的是,他為何能得出“我認為陸奧守吉行沒有碎刀”的結論呢?并非是不曾想過我的初始刀還活着這件事,但那隻是我微乎其微的希望罷了。
非人上司肯定了他的生還,說我的心沒有因此發生震動都是騙人的。
長谷部看出來我的遲疑,握了握我的手指。
“大概是因為陸奧守的刀鞘吧。”
“诶?”
長谷部苦笑着說,“不曾親眼見過,因此隻是我的猜測。”
“我等是依托審神者的力量而顯現的刀劍付喪神,若是迎來碎刀的結局,本體碎裂,這幅軀體亦無法維持。”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兩方都無法留下,或者留下本體才是合乎情理的。”
“你是指本體和付喪神都消失,或者留下本體的碎片嗎?”
他點點頭。
“畢竟碎掉的刀劍已經沒有用處了,被敵方帶走利用的則另當别論。”
原來如此。
如果真的是被溯行軍帶走遺骸,不會獨獨留下本體的刀鞘。
而這樣做簡直就像是在——
“僞造死亡現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