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言明易生嫌隙。
明明這麼告誡我,落到自己身上卻沒能察覺呢。
“我當然相信你啦,這個話題暫且按下。”我抽回手,“已經能看到森蘭丸的隊伍了。”
說是看見,其實并未看的分明。被灌木遮擋,隻能隐約辨認出山下細道間冒出的旗幟尖角和上面繪制着的木瓜紋。
根據山伏提供的情報,蘭丸領頭的信使隊伍隻有十多人,除蘭丸騎馬,其他人皆是步行。粗略估算,想要追上比我們早出發幾個小時的森蘭丸,即使不停不休也需要翻過眼前的這座山才能接觸。
奇怪的是,喧嚷的行軍聲竟是從後面傳來的。
“比預計中更早截到蘭丸他們啊。”
“不是我們的腳程變快了,而是他的隊伍沒有我們想象中的迅速。”長谷部若有所思,“主,這是....”
即将脫口的話被突然出現的馬蹄聲打斷,快我一步做出反應,長谷部抽出本體向斜上方揮去。
锵——金屬撞擊。
隻見他雙手握住刀柄死死抵住,就像在和什麼對抗似的。
可我什麼也看不到。
“主、請不要遠離我身側!”
長谷部說,“是打刀形制的溯行軍,不知使用了什麼手段隐匿了身形,操控他們的——”
啊,看見了。
随長谷部一語道破,抵住他本體的敵人身姿逐漸顯現。正如他所說,那是打刀的溯行軍。但都到了這種地步,那家夥還固執的不肯露出真容,用一團黑霧遮住身形。
“你這混蛋,究竟有什麼目的!”
長谷部猛然向前壓制,對方力有不逮,被逼着踉跄退去幾步,當長谷部準備補上一擊時,馬蹄聲終于停在十多步之外。
“隻是打個招呼罷了,壓切長谷部。”
未見其人,先聽到熟悉的聲音。
被呼喚姓名的長谷部停下動作,敵刀瞬間消失蹤迹。
森蘭丸勒緊缰繩,白馬揚起前蹄嘶吼。
來者眼神冷漠,不複少年的青澀模樣。想到高雲寺之别不過短短幾日,比起“明明是來暗中調查卻被調查對象逮了個正着”的震驚,唏噓之情倒更勝一籌。
此時蘭丸已全無親切,他仰着下巴睨視,完全是看待敵人的神情。
我醒悟回神,森蘭丸根本不是我之前猜測的僅僅是來下戰書這麼簡單——他故意與隊伍分開,以緩慢行軍的信使小隊為餌,自己則騎馬繞到另一邊,是早就算好我會跟上來窺視,故意等在這裡。
我當然沒自戀到會認為他還是前幾日與我閑聊的森蘭丸,但若是在這裡與他發生沖突,無論輸赢,都會對曆史的走向無可避免的造成影響。
遂舉手假作投降。
“我承認我是來跟蹤你的,蘭丸出現在這裡,不也是算好來堵截我們的嗎?”我說,“既然是相互試探,就算我們扯平吧。我會如約前往本能寺向信長先生挑戰,不如這次你當沒見過我,先一步回到他身邊怎麼樣?”
果然蘭丸大笑出聲,擡手拍拍腰間的佩刀,并不理會我的提議,自顧自吟誦道。
“不動行光,九十九發,人中五郎左禦座候。”
“阿琉姬小姐曾提起信長公賜予我不動行光的事情,原來并非因為這些故事流傳到堺港,而是因為在你來自于後世。”
他的語氣有些失落,“知曉織田家與我的終末的你,又是怎樣看待還活在這裡、眼前的我等呢?”
“反正在審神者(你)看來,我們是到此為止的已死之人吧!”
森蘭丸突然發難、拔出腰間的佩刀,但那不是他剛剛吟誦的不動行光,而是——!
“主!”
長谷部将我擋到身後,剛剛消失的溯行軍黑影重新出現,依附到蘭丸舉起的打刀之上。
二尺一寸四分刀身,金霰鮫青漆打刀拵。
如同鏡像一般,不差分毫。
“壓切長谷部.....真是諷刺。”
長谷部将本體橫在胸前,“竟又被下賜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