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抱緊懷中少女,用脊背隔開敵人和冉清绫。他面色釋然,唇邊揚起淡淡的苦笑。
鐮刀重重落下,他聽見刺入血肉的聲音,疼痛卻未如約而至。
李如苦的臉頰蓦然多出一道傷痕,清晰可怖。他從未有過波瀾的瞳孔猛然縮小,驚愕地望着眼前突然出現的女人。
“好久不見,修為見長啊。”鐮刀深深砍入肩膀,柳池月勉強露出笑容,語氣好似隻是普通的故友重逢,“不過你怎麼還是娃娃臉,如苦?”
“不。”男人有點不知所措,明明是預料之中的結果,他卻下意識地退縮。
他希望柳池月隻是貪生怕死之徒,好讓自己就此放棄,執行他對妖皇永恒的忠誠。
或許,還有些許希望她活下去的私心。
“論任務優先度,追殺叛徒排在第一位。”曾經相處數百年,柳池月幾乎立刻就料到他心中所想,目光看向肩頭的鐮刀,笑語盈盈,“所以我們做個交易,你把我的内丹帶回去,放過這座城。”
“不止我。”李如苦閉上雙眼,不願再看到她傷口處不斷冒出的鮮血。
“我知道,幾大神器彙聚在此,老不死必然會傾盡全力,敵人少一個算一個。不知道那位頂替我的新人是什麼樣子?”柳池月語調從容,“你隻需拿我的内丹回去。告訴他:‘我殺了柳池月,晝夜晷不在她身上。’”
男人沉默不語,握住鐮刀的手微微顫抖。
“也對,按你的話說,應該是:‘無。’”柳池月調笑道,步搖上的玉石銀片晃動,反射的白光刺痛了他的眼。
“我有選擇嗎?”李如苦反問,悲傷被死死壓抑在唇齒之間。他明白她的念頭,一如她知曉他的想法。
戀人因信念的分歧走上陌路,他曾無數次回想再見面時的場景。他在下筆寫出計劃後輾轉難眠,祈求她能躲得再遠些。他痛恨自己對她的了解,卻隻能用這份了解逼她陷入絕境。
他想,他有些羨慕其他人。
“你可以選擇主動殺了我。”女人用未被波及到的手撫摸鐮刀的刀背,眼神溫和,舌已恢複分叉的模樣,悠然地吐了吐信子,“或者,我自己終結自己。”
“我會反悔。”
“你不會的。”睫毛扇動,青綠色的鱗片逐漸爬上柳池月的臉頰,她嘴角含笑,撫刀的手向前,輕捏李如苦的臉。
她靠近,吻上他唇邊的傷疤。
“你還愛我。”
所以我這一命,能為欣榮城萬人換來一線生機。
她堅定地握住他的手,控制它穿透自己的丹田。
鮮血染紅衣服,碧綠色的内丹從破口流露光芒。柳池月的雙腿化為蛇尾,鱗片覆蓋脖頸,覆蓋手臂,在陽光映襯下顯得格外耀眼,如同上等的翡翠被摔落在地,變成無數碎片。
妖族會在無法控制自己時,恢複獸型。
李如苦機械地握住那顆内丹,眼底重新亮起的光芒完全黯淡。
他聽見所愛之人最後的話語——
“還是你的臉,捏起來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