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妖族,自然要行妖族之事。”
神情冷冽的男人踏浪而來,掌中黑霧凝結,化為長劍。墨色水流環繞四周,仿佛仙人衣裝最飄逸的緞帶。墨雲溪目睹少女眼中一瞬的視死如歸,冰冷的眼神轉向權正:“旁人的事,你不該波及到她。”
權正還欲回問,胸口已被水刃貫穿。銀白的光芒從他身體中流出,軀殼化為無數碎片。碎片消散,徒留一塊陣石。
“權正”不過是一個承載陣法核心的人偶,真正的權家二少爺還在遠方。
揮手平息浪花,墨雲溪緩步來到少女身側:“痛嗎?”
細密的水流避開衣服,纏上腰際,柔和施展着治愈的能力。沈怆詩隻覺得傷處一片溫暖,針紮般的疼痛逐漸減弱、平息。
"現在不痛了。"她轉頭,看見他側過去的腦袋和泛紅的耳尖。少女忽萌生了捉弄的念頭,故作乖巧地伸手,撥弄他的長發,将粉紅的耳朵遮住。
“!”下意識捉住少女作亂的手,墨雲溪的呼吸有些淩亂,布條遮蓋下的睫毛如同起飛前輕扇的蝶翼。他想要小聲解釋什麼,卻把自己出賣了個幹淨:“我能共享……水流的感受。”
沈怆詩:?你不對勁。
柳逸商的聲音打斷了短暫的平靜。
“他們…是什麼怪物?”
四周樹林間,幾頭人形怪物眼冒紅光,逐漸将他們包圍。
他們或頭生獸角,或人首獸身,渙散的血色瞳孔失去神志。被羽毛鱗片覆蓋的軀體似乎有血液不斷滲出。明明神識探測出它們隻有二境三境的修為,可它們身周散發的威壓卻直逼四境。
柳逸商的手微微顫抖,顯然是被怪物的外形吓到。
心中略有猜測,沈怆詩擡頭看向墨雲溪,拉過少年的手,将他安置在兩人中間。
“他們是失控的妖族。”墨雲溪低沉開口,神情嚴肅地解釋,“人族稱之為——堕魔。”
絕望盡頭,有人會選擇放棄理智,任憑靈力暴動,成為隻會戰鬥的怪物。代價則是靈魂被魔煞浸染,永世不得超生。
“主動選擇堕魔,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這裡同時出現這麼多種族不同的失控妖族,必然不是巧合。”墨雲溪皺起眉嘗試後退,代領衆人從湖泊的方向撤退,卻發現失控樹妖的枝葉已把退路完全封死。
他垂下眼簾,輕笑歎氣:“和柳逸商一起閉上眼,不要看。”
他看着少女乖乖合眼,唇邊勾起懷念的微笑。
在乖巧這方面,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長劍出鞘,淩厲的水刃從劍尖飛出,想切豆腐般輕松地劃下牛角怪物的腦袋。斷口沒有鮮血,隻有粘稠的魔氣于半空消散。
青年的肩頭卻瞬間爆開一道三寸長的裂口,鮮血湧出,洇濕暗色衣袍。
“堕魔的妖族,仍是妖族。”墨雲溪苦笑,用隻有自己一人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動作不曾停頓,好像沒有感受到疼痛一般。
劍刃在敵人間紛飛,像極狂風卷起海上浪花的白沫。每有怪物倒下,墨雲溪的身上便會多一道驟然爆裂的傷痕。
劍鳴、水聲。死亡給予靈魂解脫,陽光回收失控的苦痛。
當所有魂魄都得到淨化,男人内裡的白衣已被血液浸透,染得深紅,朵朵血花如同盛開的芍藥,層層疊疊,模糊作整片。暴露在外的皮膚亦難逃撕裂的命運,星星點點的血滴落在地。
如一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