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營帳内就隻有他們三個人,小士兵離開後,葉甯竹在帳内的椅子上坐下,白桃則在一旁收拾起床榻來。
她邊收拾邊道:“這麼硬的床榻,殿下住的慣嗎?”
她一開始就不理解葉甯竹為何放着好好的公主身份不要,選擇到邊關這種苦寒之地來。
葉甯竹隻是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比這更糟糕的環境她都住過,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麼。
好在白桃隻是小聲說了幾句,便全身心投入進收拾床榻上。
葉甯竹在營帳内坐了片刻後,站起身道:“我要出去走一走。”
“殿下,我陪您去。”白桃立馬從床榻上跑下來道。
葉甯竹微微蹙眉道:“白桃,此處不是京城,更不是皇宮。”
她鄭重地朝着白桃和郁青兩人囑托道:“殿下這種稱呼,此後萬萬不要再喊了。”
這麼短的時間内,長公主身故的消息,很大概率并未傳至邊關,但以防萬一,他們三個知情人都必須将此事壓在心中。
白桃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低下頭道:“知道了。”
葉甯竹摸了摸白桃的頭,安撫道:“我如今不是你的殿下,你我可以不必以主仆相稱。”
白桃擡頭望她時,眼眶有些懵懂道:“可是……”
葉甯竹笑了一下,知道一時讓白桃改口是一件挺難的事情,于是乎她瞥了一眼郁青,想讓他想想辦法安撫白桃的心情,而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對一座城池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城防。她相信在蘇鴻煊的眼皮子底下,就算真有他國卧底,也不會妄自行動。
但她就是想親自确認一下,方才安心。
從營帳出去後,她碰上了蘇鴻煊。葉甯竹幾乎是下意識确認了一下蘇鴻煊所處的位置,會不會有可能聽見她們方才的話。
蘇鴻煊站的有些遠,葉甯竹猜測他應該沒聽見,不然早就該走到她面前來質問她了。
葉甯竹猶豫片刻後走了過去,特意壓了壓嗓子道:“将軍。”
蘇鴻煊的視線落在葉甯竹臉上,看得葉甯竹有一些不自在。
她又叫了一聲“将軍”,蘇鴻煊這才略顯尴尬地收回視線後,沉聲道:“剛入軍營,要去做什麼?”
“想去城牆上看一看。”葉甯竹老實答道,她知道這種事瞞不住蘇鴻煊,她也并不想瞞。
她設想過蘇鴻煊會因為她初入軍營而拒絕的可能性,但誰料蘇鴻煊隻是說:“走吧。”
葉甯竹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蘇鴻煊這意思是,他也要一起去嗎?!
她愣神的片刻,蘇鴻煊已經大步走遠了。葉甯竹有些無奈地小跑上去,跟上蘇鴻煊的腳步。
城牆很高,台階也有很多層。大概是意識到葉甯竹有些跟不上,蘇鴻煊特意放慢了腳步,邊走邊将幽州的狀況說給葉甯竹聽。
“如今城内兵力不足三萬,而上一次敵軍足足有十萬大軍。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能僅憑三萬兵力死守幽州嗎?”
葉甯竹:“為什麼?”
“幽州城防建立時,其實不比現在這樣牢固。我父親生前一直注重修葺城牆,加固城防。”蘇鴻煊道,“所以現在,幽州的城防是整座城池唯一的保障。”
隻要城防不破,就憑三萬兵力,也可死守戰線。
葉甯竹想,難怪前世城防被洩露給敵軍後,蘇鴻煊會敗得這樣快。她在皇城之中,嘗嘗聽聞皇兄為戰事煩心,可既然雙方兵力懸殊如此之大,為何不向朝廷求援?
她這樣問出口,卻隻聽見蘇鴻煊低聲笑了一下道:“你認為朝廷又有多少兵力能夠派給我們?”
他看向葉甯竹的眼神有些玩味,似乎很想從她口中聽出一個答案。葉甯竹認真思考着,朝廷如今的狀況,她了解的不多。每當她過問朝事之時,都會被皇兄以一句“女子不得參政”為由搪塞過去。
放在從前,葉甯竹不會去思考這些問題。她隻會想,每天應該穿什麼樣的衣裙,又該佩戴什麼樣的首飾。
可現在在蘇鴻煊的暗示下想這些,她突然感到有些恐懼。在偌大的京城中,又存在着多少想要撼動朝政的人呢?
“朝廷派兵都隻是小事,如今幽州面臨着更大的問題。”
二人站在城牆之上,從高眺望。蘇鴻煊的語氣有些嚴肅,連他都無法解決的問題,會是什麼?
葉甯竹皺起眉頭道:“糧草嗎?”
蘇鴻煊挑了下眉道:“不錯,糧草的情況确實很緊急,我已經多次上奏陛下求糧,可至今不曾收到回信。”
“怎麼會!”葉甯竹下意識答道,她深知此話不妥,于是辯解道,“我聽說陛下是仁君,定然不會不顧邊關戰士生死,糧草一事,陛下未必知情。”
她在刻意提示蘇鴻煊,求糧的奏章不一定真的送到了陛下手中。這是常見的事,從蘇鴻煊送出奏章後到京城這一段路,經手的人太多太多。就算進了京城,就一定會順利入宮嗎?
倘若有人就是想要幽州戰士困于糧草,以此來削減兵力呢?
這些蘇鴻煊當然知情,所以眼下,他需要獨自解決糧草之事,以備後患。
葉甯竹不抱希望能從蘇鴻煊口中打探到他的方法,反倒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幽州臨近的幾座城池,雖也被戰事困擾,卻并不嚴重。她這一路上途徑時,也能直觀地看出那幾座城池與幽州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