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我攤開手掌,雪白色的毛球在她手中不安地跳動。
鬥鬥。
我木然地接過它,放在口袋,連道謝的力氣都沒有。
紅子不忍再看我,轉過身去輕輕揮手,面前出現了次元傳送洞。我跌跌撞撞地穿過去,站在了英雄城堡的階梯之下。
我艱難地擡頭,望着埋在雲端的英雄城堡,從未覺得這段階梯如此長。
我努力地往上爬,卻因為體力不支雙腳一軟,膝蓋磕在雪白的階梯棱角上,尖銳的痛楚再添一成,卻不及精神疼痛的冰山一角。
劇烈的痛楚卻讓我更清醒,我用盡全力,左手握住右腕的銀鍊。
當初他溫柔地幫我戴上銀鍊的鏡頭還曆曆在目。如今他已經開始埋汰關于我們的一切。
希望這隻是一場夢魇,或許經過蝕骨的的疼痛後就會清醒……
“哇,新一,你怎麼會搞成這樣?”
我擡頭,扭曲的視野裡出現一張黝黑的臉,這樣獨一無二的口音,除了服部,再無他人。
見我遲遲不答話,他已經開始念咒,被黑魔法所刺的傷口龜速愈合,似乎這種程度的黑魔法,他已有些乏術,但聊勝于無。
服部用力把我背在身上,往城堡的方向去。
“之前我真的有眼不識泰山,原來你是陛下的兒子。陛下帶着我去盜一那兒把你接回來的時候我真是被吓得不輕……”
原來在我恢複記憶的時候是他把我弄回來的。我應該感謝他。
隻是……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到底是哪裡人?”我對他的口音容忍已經到了極限,有些失禮地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我父母都是鏡世界原住民,但是我很小的時候就跟父親開始三界流浪。鏡世界毀滅之後我就一直定居在光之大陸了。”
“噢……”我想起他曾經說過他出生在煉金術師世家。
“……話說回來,為什麼你會傷成這樣?”
我不願意去回想,隻是搖搖頭搪塞。
當我們路過一家點心店時,他駐足,把我放在了椅子上,上前跟那個似曾相識的服務員天使要了檸檬水和巧克力蛋糕。服務員比那時老練了不少,已經不懼怕他的口音。
他把檸檬水遞給我,可我随手抽過來的舊報紙更加吸引我。
頭條十分應景:《暗之大陸新君主即位,光之大陸後繼者何去何從?》
快鬥的照片幾乎占了整個版面。黑發如雲,單片眼鏡掩蓋不住紫眸深處的光輝,嘴角微揚,身材颀長,手中握着寶藍色的短杖,黑色披風微微揚起,叱咤風雲,君臨天下。
隻是單片眼鏡不再有玫瑰十字的吊墜,而是換成了四葉草。
明明是如此熟悉的容顔,此時此刻卻如此陌生。
報導大概就是說,千影得了急病去世,新晉君主放出了一個究極冰魔法把魔法學校炸裂,權貴們一緻認定他為下一任君主。
“我不明白,他們這樣光明正大的獨裁,民衆們不會有任何非議?”我對服部揚了揚手中的報紙。
“當然有,遊行,抗議,鬧得沸沸揚揚。所以他就站出來說,隻要有人可以把他打下來,他就把君主的位置讓出去,那些暴民就蔫了。有幾個特别有出息的真的去挑戰了,結果當然是……”他聳了聳肩,我意會,随即皺眉:“這些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你在恢複記憶的時候的事。”
“他難道比我早醒很多?”我到底是錯過了多少新聞?
“嗯,早了一個來月。這報紙都是兩個星期前的了。暗之大陸現在動蕩不安,所有人都在猜測千面魔女的死因,甚至有人說在鏡世界毀滅的當天千影就已經被暗殺,還懷疑女神有希子是兇手,……果然是窮山惡水出刁民,他們這明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一個來月之間,暗之大陸已經改朝換代。
我忽然明白為什麼盜一一直在等快鬥發出究極冰魔法才解除封印。
隻有他能力足夠稱霸暗之大陸,才能堵住衆人悠悠之口,他是千影和盜一的私生子的事情就可以成為永遠的秘密。
這樣的謠言并非空穴來風,但我心裡大概有數,無非就是嫁禍與陷害。
卷金發的,肯定不止有希子一個。
她的音容笑貌都仍在腦海中盤旋,卻已經陰陽相隔。
心中不禁一陣抽痛,暗暗下定決心要為她洗清冤屈還她清白。
店裡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門口的不速之客吸引。
哀穿着及地的黑色長禮服,踏着極細的高跟鞋,以排山倒海之姿踏入店内,我甚至隻能用威風凜然這樣一個詞來形容她,即使她的眉眼如此精緻,此刻看不到一絲的女人味,冷若冰霜。她瞥了一眼渾身挂彩的我,似乎就明白了我經曆了怎樣一場愚蠢的經曆,但她似乎吝啬于付出任何同情心,把我從座位上硬生生地扯出店門。
我趔趔趄趄地被拖着走,終于在一個人流稀少的街口,她才悠悠開口說道:“工藤新一殿下,如果您還有心思了解一下關于繼位的相關事宜,請暫時忽略您身上的傷痛,跟我回城堡作準備,明日一早您就要與光之大陸的群臣會面,難道你想久别重逢的第一面就失去威信麼。”
“唉~”服部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在旁邊嚷嚷起來:“每一次跟新一見面都很快告别,我都還沒機會好好跟新一聊聊……”
哀随意擡手,一道風刃劈向服部的身側,服部手忙腳亂地躲避,被她的火爆脾氣吓得閉了嘴。
我幹笑一聲,忍住渾身劇痛起身,匆匆離開。
回到城堡後,她滔滔不絕地跟我講着注意事項,從服裝到禮儀,從說話的語氣到坐姿,她都不厭其煩地一直唠叨個不停。被她一番折騰下來,我已經精疲力盡,加上軀體的疼痛,在她最後一句話說完的時候,我幾乎是癱坐在了椅子上。
終于她展露了一絲女性該有的溫柔和體貼,做了風祭司該做的事——她舉起權杖,輕念咒語,權杖發出金黃色的光芒,祝福天使的标志環繞着權杖頂端,身上的傷口瞬間長出新的生命。服部的治愈魔法跟她比起來,簡直就是胡巴遇上變形金剛。
我向她道謝,她回以敷衍一笑,随即說道:“我知道你跟黑羽快鬥的感情一直很好,如今局勢讓你們對立,我深表遺憾。請你時刻記住,你不僅僅是他的總角之好,你即将是一名君主,你會統領着比你更加老謀深算的一堆人,你需要讓這堆人服從你,聽信于你,還要讓光之大陸的不同種族的居民安居樂業。孰輕孰重,不需要我贅述……希望是我多慮了,畢竟你從小到大都是理性主導行動。”
她的口中出現了他的名字,讓已經被瑣事掩蓋的壞情緒卷土重來。我手不自覺地撫上銀鍊,問道:
“哀,在你印象之中,誰有一頭長長的金發?”
“琴酒。”不假思索地秒回。
“他是直發吧,我問卷發。而且他的金色太淡了,色彩飽和度再高一些的。”
“……你媽媽。”她似乎不太能接受我我用這種方式描述顔色。說罷她轉身準備離開,卻在門口頓住腳步。
“哦,還有vermouth.”
“我要這個女人的所有資料,越詳細越好。”
她回過頭,一臉鄙夷地望着我,明明白白地對我的品味表示懷疑。
我聳肩,任她随意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