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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雨一直下到了考試那天。
林子清穿好校服下樓,終于在餐廳看到了池焱。
這幾天林子清有意避開池焱,所以看到他的時候不免怔愣了片刻,随後才入座。
傭人很快就把給他準備的早餐端上來。
幾天沒見,林子清發現池焱又清瘦了,本來就白皙的皮膚更增添了可見的蒼白,隻有左眼眼尾下端那顆紅痣,依舊豔麗得驚心動魄。
林子清快速把目光收起來。
不出意外的,池焱吃了兩三口就不動了,神色恹恹,用瓷制的匙子攪動面前的海鮮粥。
拿着匙子的那隻手依舊纏着繃帶,按理來說會牽扯到疼處,他卻像是沒有痛覺,和往常一樣頻繁的使用這隻常用手。
即便是洗澡,也若無其事的任由水和泡沫浸透繃帶,将傷口悶在裡面,一次次給傷口造成傷害,然後繼續換上新的繃帶。
這一切除了當事人知曉,其他人一無所知。
林子清也沒有多少胃口,吃了半碗就停了下來,“我吃飽了。”
話音剛落,池焱就站起來,兩人一起坐上去學校的車。
車子到了校門口,雨勢稍微小了一點。
一樓走廊上,許寒特意站在這裡張望,終于在一把把雨傘下面,看到了那道讓他又氣又喜歡的身影。
這道身影旁邊還有一個人。
雖然猜到自家壞貓貓可能用了妖法,給自己找了一個人類哥哥,林子清就是那個哥哥,如今兩人住在一起,同時出現委實正常。
可是看着他們各撐一把傘,并肩走來,畫面無比的賞心悅目,許寒心裡莫名的不舒服。
許寒啊許寒,你的情敵是夏星辰,林子清和你家壞貓貓除了假兄弟的身份,平時在學校基本沒接觸,你怎麼可以亂吃醋呢?這樣可不行。
“你确定是他?”
“沒錯就是他,精英班的池焱,我那天親眼看到他拐進去的。”
聽到熟悉的名字,許寒皺眉,看到兩個男生在竊竊私語,距離正好夠許寒聽見大部分内容。
“這些人真他媽的惡心,不然舉報給學校吧,也不知道會不會傳染給我們什麼髒病。”
聽到他們越說越惡意,許寒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那兩個男生也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們,于是看回去,最終鎖定到了許寒身上。
一個稍微有點胖的男生惡聲惡氣的開口:“看什麼看?”
許寒不喜歡和别人發生沖突,也基本沒有和人發生過正面沖突,說好聽點是脾氣好,說難聽點就是懦弱,遇到危險的第一反應就是逃避。
不然也不會被江子凱欺負了這麼多年,雖然期間也有報複回去,但使用的辦法都是大家看不上的“告家長”和“告老師”。
這種招數用多了可能會招人煩,許寒用的也不多,而且他還有最好的朋友張天浩會站出來,替他收拾那些不長眼的東西。
成長過程中,許寒受過很多委屈,卻也被身邊的人保護得很好。
但是這兩個人讨論的卻是他眼下最在乎的人,他們說了一句又一句的壞話,那些話在許寒聽來,已經稱得上極其惡毒了。
而且被發現後,還在繼續惡意揣測他心愛的貓貓老婆。
***
池焱撐着傘走向教學樓,全程垂眸看着濕漉漉的地闆。
雨水不斷濺落,耳邊全是雨水砸在雨傘上和地闆上,發出的噼裡啪啦聲。
黯黑的眸子淡漠得看不出一絲情緒,仿佛周遭的一切和他毫無幹系,如一具行屍走肉。
“我操,你他媽有病吧!”
一道暴怒的聲音響起,随後便是嘈雜人聲傳入耳中,池焱眨眼,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快到教學樓了。
第二眼,池焱便瞧見一樓走廊上的一個男生,高高舉起拳頭,想要打對面的人。
即将被打的少年早有防備,靈活避開,還虛張聲勢地擡起下巴:“誰讓你嘴臭,空口白牙的誣陷人,你敢到老師面前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嗎?”
這些人也隻敢在私底下說人壞話,真到了老師或者當事人面前對峙,恐怕也隻會像個鹌鹑,屁都不敢放一個。
距離最近的一個監考老師聽到外面的動靜,立馬出來查看情況。
她目光嚴厲,“全都圍在這裡做什麼?不考試了?”
看到老師來了,被打的男生果然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說來龍去脈,隻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許寒,放下狠話:“你給老子等着。”
人群散了,許寒還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拳頭,剛才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在男生繼續說着那些惡毒的話後,他控制不住腳步走過去,一拳頭就砸向了那張臭嘴。
“寒哥!寒哥!你沒事吧?”
聽到風聲的張天浩,連忙從最邊上的考場跑出來查看情況。
許寒眨巴眼,回神,發出疑惑:“你腿上的石膏呢?”
完了,這是被人打傻了?張天浩急忙伸出腿:“我周二就去醫院把石膏取了啊,你忘了?”
看着那隻在石膏裡捂了兩個多月,顯得格外白皙的小腿,許寒想起來确實有這麼一回事,點點頭。
被他這麼一打岔,張天浩差點忘了正事,“寒哥我聽人說你被人打了,是不是打到腦袋了?走,我現在帶你去醫院。”
上次就被籃球砸成輕微腦震蕩,這次再受傷,說不定就真的傻了。
許寒伸了伸拳頭,揚起下巴:“少看不起我?是我打了人,不是我被打好嘛。”
這語氣,這表情,看起來還挺驕傲。确保他沒受傷,張天浩一顆心放了回去,終于知道詢問原因:“那個人欺負你了?”
許寒先是快速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收起雨傘的貓耳少年,才回答:“算是。”
欺負本少爺老婆就是在欺負本少爺,沒毛病。
“哪個不長眼的?是不是江子凱?”張天浩唯一想到的可疑人選就是江子凱,就算不是江子凱本人,也可能是他派遣的跟班n号。
總之肯定和這玩意脫不了幹系。
許寒搖頭:“不是,不認識的人,就是說了一些難聽話,我聽着惡心,就給了他一拳。”
張天浩不是一般的驚訝,一巴掌拍在許寒的肩膀上,“寒哥你出息了,真不愧是我寒哥,說幹就幹,就是牛!”
居然能讓寒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出手,看來比江子凱還要可惡,等他腿好了一定給寒哥報仇!
張天浩肯定了他家寒哥的勇氣,又攬住他的肩膀,腦袋搭上去:“嗚嗚我寒哥果然長大了,已經不需要我保護了,這大概就是吾家有兒初長成吧,我好欣慰嗚嗚……”
又開始沒正行了,許寒的嘴角無語地抽抽,推搡他,不掩嫌棄:“别發神經,給我滾遠點。”
眼神止不住的往遠處瞅,發現那隻沒精打采的人形貓咪還站在那,不由勾起了嘴角。
哼哼哼,果然是個傲嬌貨,擔心本少爺就直說,站在那偷聽做什麼?
還不快過來和本少爺認個錯,本少爺願意汪汪叫兩聲,當你的騙人小狗,大發慈悲原諒你,然後再封你做獨一無二的貓貓老婆。
“寒哥,看什麼呢?”張天浩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遠處的池焱。
池焱擡頭仰望陰沉的天空,大概是在默默發呆。
見池焱還是一動不動,許寒決定勉為其難的給他一個台階下,于是附耳到張天浩耳邊:“你幫我一個忙。”
張天浩得令,拄着拐杖,幾步就到了池焱面前:“焱哥,我寒哥問你那隻貓還在嗎?”
許寒盯着那邊的動靜,隻看到壞貓貓對張天浩說了一句話,然後直接轉身上樓,期間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
不等張天浩原路返回,許寒大步走上去,急切追問:“他說什麼?”
張天浩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老實轉述:“他說他不喜歡狗。寒哥,你們倆在打什麼啞謎?”
一問一答,牛頭不對馬嘴,怎麼又是貓,又是狗的?他們竟然有彼此之間的小秘密了?關系什麼時候變這麼好的?
張天浩不明白沒關系,許寒明白就行,而且他可太明白了。
“沒事,我就随便問問,我先去考場了,你也快進去吧。”
許寒闆着臉,也上了樓。
進到考場沒幾分鐘,老師就開始發試卷,許寒整頓好心情,不想被其他事情影響。
這場雨下到了今天考試結束,也沒有轉晴的迹象。
許寒正在檢查答案,他坐在窗戶邊,餘光正好看到一條蓬松的大尾巴一閃而過。
整個學校裡,誰會甩着一條貓毛撣子招搖過市?
現在正好可以提前交卷了,許寒默默在心裡計算時間。
快一分鐘,許寒才把試卷交到監考老師那,抓起擺在外面的書包,快步追上去,等看到了那條尾巴的蹤迹,許寒又放緩腳步。
提前交卷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少,大家又都打着傘,許寒隻需要保持勻速前進,基本不會被前面的人發現。
許寒刷了門禁卡走到大門外,看到池焱站在路邊,看起來像是在等着什麼人。
許寒找了個地方藏好,暗中觀察。
快五六分鐘,一輛車子緩緩停在了路邊,不多不少,後車門正好停在了壞貓貓面前,讓低頭看手機的壞貓貓擡頭看去。
後座的人從裡面打開車門,直接走到了貓耳少年的傘下。
為了看清楚,許寒連忙掏出手機,放大鏡頭,鏡頭把那兩個人都拍了進去。
許寒隻能看到那個男人的側臉,長得不錯,劉海後梳,朝向自己這邊的耳朵好像還有個耳墜,伴随着頭部的動作,輕微的晃動。
襯衫大概是沒扣幾顆扣子,瞧起來松松垮垮的,半邊肩膀都快漏出來了,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的男人。
目睹到男人用手掐了掐貓耳少年的臉,許寒險些原地炸開。
那、個、混、蛋、在做什麼?
你知不知道那是我老婆,我老婆!
雖然現在還不是名正言順的,但那也是本少爺命中注定的老婆。
本少爺都還沒有掐過貓貓老婆的臉蛋呢,死男人,老男人,快給本少爺拿開你的髒手!
看到兩人先後上了車,許寒氣血上湧,看到有出租車過來,也不管自家的車子很快就要來了,他快步走到路邊,擺手攔車。
出租車一停下,許寒快速收起雨傘,打開後車門坐進去。
“追上前面那條車。”
許寒特意指向車子的方向,怕司機師傅認錯了,又趕忙把車牌報出來。
這種基本隻在影視劇裡出現的場景,讓司機師傅莫名激動了一下,不過看到許寒身上的校服,又看看就在不遠處的高中大門,他很快又冷靜了。
說不定是約好出去玩,但人家朋友的車坐不下了,才會打的士跟上去。
司機師傅一邊啟動車子追上去,一邊習慣性地閑聊:“帥哥,前面車上是你朋友?“
氣頭上的許寒不假思索的反駁:“是我老婆!”
司機師傅:“……”
現在的這些小朋友還挺會玩,這才多大啊,就一口一個老婆的叫上了,放在他們那個年代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耍流氓,是會被抓起來改造的。
而且這表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撞見老婆出軌,打算來個人贓并獲。
司機師傅暗覺好笑,調侃的問了一句:“你偷偷跟你老婆做什麼?”
許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那輛車,握住拳頭,再次口吐狂言:“捉奸。”
還真給猜中了,司機師傅徹底無語了,雖然覺得“捉奸”兩個字放在高中生身上顯得滑稽搞笑,但司機師傅還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态,緊跟上在那輛價值不菲的車子後面。
因為這輛豪車,司機師傅的腦子裡已經設想了各種狗血抓馬的劇本。
瞧見那輛車子緩緩停下,司機師傅還特意保持一段距離。
許寒也看見那輛車子停了下來,立馬從錢包拿出錢,丢下一句:“不用找了。”
他可沒時間等着司機找零,“捉奸”才是首要任務。
司機看着手裡的紅票子,反複确認不是假.錢,瞬間樂了,他很好奇這對“未成年夫妻”會不會當街打起來,奸夫又是什麼樣,于是立馬把腦袋湊出車窗看熱鬧。
那輛車應該是下來了兩個人,還沒等司機師傅看清楚“老婆”長什麼樣,就有兩個乘客直接拉開車門,坐了進來:“師傅,去梧桐街。”
司機師傅遺憾地收起目光,看八卦固然重要,但也沒有賺錢重要,反正最後的結局無非就是被家長知道,來個夫妻雙混打。
這就是不好好學習,隻知道瞎幾把早戀該有的下場。
許寒可不關心司機的腹诽,正在全神貫注的進行跟蹤。
其實許寒的跟蹤很拙劣,或許可以瞞過别人,但絕對瞞不過五感異于常人的池焱。
隻能說許寒很幸運,剛好碰上了雨天,空氣中的潮濕沖淡了身上的特有氣息,池焱又在忍着熟悉的刺骨痛感,無暇顧忌周圍的異常。
不然放在平時,從許寒出現的那一秒,就已經進入了池焱的圍獵範圍。
許寒目睹兩人走進了一出隐秘的小道,他猶豫了幾秒,想到那兩個男生之後說的那些話,許寒咬咬牙,決定繼續跟上去。
人呢?許寒發現自己跟丢了,放眼望去,什麼都沒有,隻有破舊樓房的腐朽氣息。
雖然現在天還沒有黑,但是巷道比外面的路狹窄多了,最多隻能容納三個體型正常的人并排行走,還必須得緊緊貼在一起。
雨天,雷聲,逼仄的環境,就差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許寒無助地左右張望,希望下一秒就能看到那條蓬松的大尾巴。
沒多久,許寒還真的等到了人出現,可惜是兩個穿着休閑裝的男人,應該比許寒大不了多少,穿搭都很有品味。
許寒警惕打量他們的時候,他們也在觀察許寒。
“高中生?”其中一個看起來比較和善的男人揚揚眉。
他認出了許寒身上的校服,他有個親戚的小孩就在那上學,能在那上學的大部分都是家境優渥的孩子。
另一個男人隻看了許寒一眼,就收起了目光。
和善男人輕笑:“小弟弟,還沒成年就好好讀書吧,就算想見見世面,穿着校服就過來,會不會太過分了點?别人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把你放進去啊。”
許寒皺眉,不答話。
看出他的警惕,和善男人也不生氣,好心提醒:“這地方不是你該來的,趕緊回家寫作業,你這樣子,但凡碰上個不講究的人,能把你騙得連褲子都不剩。”
許寒沉默的目送兩人走進那個貼滿小廣告,牆皮發黃發黑,看起來就充滿了危險氣息的陰暗樓道。
眼看兩人就要消失,許寒看到那個和善的男人伸出手,捏了一下旁邊人的屁屁,極為挑l逗。
許寒雙目瞪,因為他好像是第一次在生活裡看到兩個男人這樣。
嚴格上來說,他自己也做過類似的事情。
但是感官上的沖擊還是不一樣的。
看來這裡面就是那個臭嘴男生說的肮髒gay吧了。
壞貓貓經常來這裡?就是在這裡認識的那個連衣服都不會穿的死男人?
從未踏入過任何成人類夜場所,許寒隻覺得裡面充滿了各種未知的危險,他不安地抓緊書包帶子。
在許寒猶豫,該不該硬着頭皮進去的時候,又有人往這邊來了,這次的男人看起來比較魁梧,眼神一看就不好惹的樣子,正肆意打量許寒。
許寒頭皮發麻,見男人收起目光進去,咬着牙,也快步跟上去。
雖然沒去過gay吧,但許寒感覺這地方怎麼看也和gay吧不沾邊。
直到許寒看到男人穿過一個走廊,繞到拐角處,推開那道鏽迹斑斑的門,許寒才知道原來暗藏玄機。
做得這麼隐秘,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地方。
許寒腹诽着,見四下無人,快步過去打開那道門,看到通往下方的昏暗樓梯,許寒深呼一口氣,才小心走到快走出樓梯的那裡,然後探過腦袋觀察。
許寒看清楚了真正的入口和外面天差地别,也聽到了裡面傳來的嘈雜音樂聲,以及外面站着的幾個保镖。
許寒也不傻,知道自己這樣肯定進不去,隻好再次小心退出去。
快步走出那條巷道,許寒的心髒還在胸腔狂跳。
許寒左右張望,發現巷道的正對面馬路,有一家咖啡廳,他果斷進去,點了一杯根本不愛喝的咖啡,外加一份甜點,找了個足夠看清楚巷道的位置等着。
一個小時裡,許寒看到不少人往那個巷道進去,有些大搖大擺,有些左右張望,偷偷摸摸,無一例外都是男性,各色各樣的男人,但從外貌看,都是長得端正,身材不錯的男人。
天色漸漸黑了,雨也徹底停了。
許寒一直沒動那杯咖啡,但是點了好幾份甜品,時不時吃幾口,吃到膩了,他也沒瞧見池焱從裡面出來。
許寒一坐就是幾個小時,還背着書包穿着校服,又直勾勾地盯着某個周邊商戶都知道的隐蔽小巷道,早就引起了咖啡廳工作人員的注意。
時不時看向許寒這邊,和同事竊竊私語,談論着他的目的。
許寒不是沒察覺到這些人奇怪的打量,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坐下去了,主要是屁屁一坐就是幾小時,都坐疼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許寒終于熬不住地站起來,擡着那杯大概有茶杯大小的咖啡,一飲而盡。
苦死了!還有些淡淡的澀酸感。
許寒連忙吃了一口所剩無幾的甜品緩解,雖然沒有多大用,但還是快步走出了這家咖啡店。
他沒有回去,而是重新找了個地方站着,暗中觀察。
“許寒?”
許寒站得腿酸,正猶豫要不要不顧形象地蹲下去休息,就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認出是夏星辰的哥哥夏文凱,許寒高冷地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夏文凱将三輪車停在許寒的前面,因為下雨,他今天不打算出攤的,但是見雨停了,他又閑不住,收拾好東西就出來了。
之前去的地方城管查得嚴,夏文凱才來的這邊,沒想到還能碰上熟人。
夏文凱一邊弄工具,一邊問他:“你一個人?”
許寒悶悶地嗯了一聲。
夏文凱收拾着收拾着,忽然想到什麼,擡眼看去,果然從這個位置看到了遠處的那條巷道,這個距離遠是遠了些,但也能看清楚有人進出,還不會被人輕易發現。
夏文凱陡然明白過來,神色複雜。
按理來說他不該摻和,他也不懂兩個男人能談什麼戀愛,但看着少年衣着單薄的站在街邊,一雙眼睛不知是被燈光照的,還是真的聚起了水霧,似有水波晃動,如同下一秒就會掉出眼淚。
夏文凱收起目光,還是沒忍住開口:“你是來找池焱的?”
許寒看了過來,想到夢境裡這人是壞貓貓的“狐朋狗友”,還一起坐過牢,現實裡又是夏星辰的哥哥,想必現在和壞貓貓的關系不錯,肯定比他還要了解他。
許寒控制好表情的變化,問:“他是不是經常來這玩男人?”
不摻雜絲毫的委婉藝術,直入主題,讓夏文凱都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他不用回答,許寒看到他一閃而過的遲疑,就已經明白了什麼。
這次夏文凱是真感覺,這位看起來就很傲慢的富家少爺要哭了。
除了弟弟以外,夏文凱還從來沒有哄過任何一個要哭的男性,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處理,很是頭痛。
夏文凱腦袋一閃,想到了什麼,連忙出聲:“我問過他,他說過他不喜歡封老闆。”雖然不是原話,但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說完,夏文凱又覺得很沒有說服力,既然許寒出現在這裡,說明池焱現在肯定在那家店裡,如果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不喜歡封老闆,為什麼又要去?
當初店裡的員工說得有鼻子有眼,秦家二少就是看上了親大哥的情人,也就是封禹城。
所以,這是腳踩兩條船被發現了?因為那個人是池焱,夏文凱不好評判,隻好繼續裝啞巴,埋頭忙自己的事情。
許寒吸吸鼻子,原來那個不知道好好穿衣服的不檢點男人姓封,還是個老闆,難道是那家gay吧老闆?
這個可惡的老闆難道不知道未成年不能出入夜場所嗎?哦,壞貓貓成年了,靈魂還是個“萬花叢中過,片葉都沾身”的不講究老男人。
但是、但是他穿了校服,一看就是在讀的高中生,那個什麼老闆引誘高中生去那種地方消費,就是在違法犯罪!
夏文凱一直在暗中觀察少年的表情,該不會崩潰大哭吧?
雖然夏文凱沒見過男人和男人分手後的樣子,但也見過平常男人分手後的模樣,感情脆弱的男人确實會哭得驚天動地,不過一般都是在喝了酒的情況下,各種發酒瘋。
眼下,許寒一直低着腦袋,完全看不清表情,很像要爆發的特征,夏文凱猶豫要不要安慰幾句,又怕哪句話不對,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夏文凱都想掏煙,問他要不要來一根了。
還好理智阻止了他,這位少爺那天想方設法的從池焱手裡奪煙,明顯是不喜歡池焱抽煙,自己也不會抽煙。
也是,這種被家裡養得很好的人,哪會需要用抽煙喝酒來消愁,最大的煩惱無非就是談戀愛發現男朋友劈腿了吧?
夏文凱開始考慮要不要給池焱發個消息,通風報信了,萬一兩人碰面,當街打起來,被人拍下來傳到網上怎麼辦?那可是一輩子的黑曆史。
夏文凱第一次為了弟弟以外的人這麼發愁,擱在以前,他怎麼也沒想到會為了一對同性戀的愛情發愁。
就在夏文凱決定掏出手機的時候,餘光就瞧見當事人之一的池焱出來了。
身邊跟着的男人不是封禹城,而是封禹城身邊那個得力的下屬。
“很好,很好,竟然還換了人。”
身後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
就在夏文凱以為他會沖上去的時候,許寒隻吸了吸鼻子:“你最好祈禱明天别來這!”
放下這句當事人壓根聽不見的狠話,許寒就往相反的方向離開。
而遠處的池焱也已經消失在了人流中。
這事到底該不該告訴池焱?夏文凱摸了摸鼻子。
大概隻是虛張聲勢的威脅,又是人家的私事,還是……當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