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認識,池焱還要直接把人帶走,以為是封禹城的意思,紅毛男瞬間不樂意了。
“封總這是什麼意思?如果這就是你的态度,看來我們接下來的交易也不用做了,我手上那批貨也不是非你們不可。”
封禹城沒想到池焱折返是為了這位惹事的酒保,當即一陣頭疼,權衡之後,他目光陰晦地盯着要發作的紅毛男:“你确定要在這裡談公事?”
紅毛男知道利害關系,閉嘴不說話了,知道這事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隻能放下狠話:“行,反正距離交易還有幾天,我就等着封總給我和我那幫兄弟一個交代,我們走!”
紅毛男立即帶着幾個小弟浩浩蕩蕩的離開。
封禹城臉色發黑的目送幾人離開,等看向池焱的時候已經緩和過來,他陰沉沉地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夏文凱,示意池焱到一邊說話。
“二少認識他?”
“嗯,朋友的哥哥。”池焱并未隐瞞,就算一時瞞了下來,這人肯定也能查到,所以也就不用他多此一舉隐瞞。
封禹城又是一陣頭大,其實他也不爽紅毛男很久了,偏偏和對方有緊密的生意往來,雖然不至于讓封禹城低聲下氣,但也不想輕易得罪。
而且封禹城是幫秦修羽做事的,生意要是黃了,秦修羽那邊也不好交代。
這件事最輕松的解決辦法就是直接将夏文凱交給紅毛男,真要玩出事,紅毛男肯定也能處理幹淨。
可誰讓夏文凱命好,和得寵的秦二少認識呢,于情于理,封禹城肯定是要給這個面子的。
交不出夏文凱,封禹城也有其他辦法平息,無非就是出點血,在更大的利益面前,這點小損失也就無關緊要了。
幾息之間,封禹城已經想到了應對的辦法,他也不想鬧到秦修羽那邊,萬一秦修羽察覺到他想要搞他親弟弟怎麼辦?總得先讓老子嘗一次吧?
因此封禹城十分爽快的讓池焱把人帶走,還讓池焱無需擔心紅毛男會報複,隻是他店裡需要有個最基本的表态,不能再雇夏文凱了。
池焱看了一眼從始至終都沒說過話的夏文凱,開口:“他在這幹了幾天?工資結一下。”
夏文凱為什麼會來這裡上班,池焱都不用動腦子想。
總不能是因為他是gay?上輩子相處了那麼多年,夏文凱是直的還是彎的,會不會被男人掰彎,池焱會看不出來?
這家夥雖然會配合他說一些不正經的騷話,但本質上就是個純種直男,彎不了一點。
兩人一言不發地走出暗巷,街道上依舊人來人往,池焱在附近找到了一家藥店,買完了東西,找了個台階坐下,讓夏文凱自己消毒上藥,不知道又去了哪。
“抽?”
夏文凱擡眼,發現池焱買了一包煙回來,從裡面拿出兩根,一根叼在嘴裡,一根遞到了自己眼前。
夏文凱接過來,正要跟他借打火機,就見池焱的臉龐忽然放大,吓得他往後一躲,但是後面也是台階,直接磕到了背。
夏文凱顧不上疼,一臉菜色:“靠,你想做什麼!”
池焱見他終于肯吭聲了,笑出聲:“怕什麼,老子好心給你點火,又不是想在這幹你。”
夏文凱立馬想到了上一次,池焱也是叼着煙,示意他直接湊過去,煙頭對煙頭點火的那一幕,再次陷入沉默。
那時候夏文凱對那種事情沒有任何概念,經過這一遭,已經徹底明白池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他神色複雜,看着像個沒事人一樣的少年,不,這家夥哪裡像個少年了?除了年齡和長相,怎麼看都足以稱之為男人了。
夏文凱不會繞彎子,開門見山的問:“你喜歡男人?”
池焱歪頭看去:“我沒說過嗎?”他記性越來越差了,還真記不起來有沒有對他說過。
夏文凱抿唇:“沒有。”
“以前喜歡過。”池焱并不想多談,反問,“你最近很缺錢?不然怎麼堕落到去賣溝子了?還是賣鈎子?”
夏文凱一開始沒聽懂這兩個的區别,等到池焱促狹的目光看了兩個地方,他這才明白何為“gou”子。
他氣得臉色漲紅:“我沒有!”
池焱一臉的不信,夏文凱看出來他沒有惡意,無非是惡趣味發作,故意調戲自己罷了,但他還是沒好氣的解釋:“這工作是我朋友的朋友介紹的,他沒說清楚,等我來了後才知道。”
池焱明知故問:“你當時可以走,怎麼沒走?”
夏文凱憋悶:“因為我貪财,工資給得太高了。”
他之前也在酒吧幹過,不是不知道這裡面有很多見不得人的交易,就算是gay吧也不會例外,隻是想着自己隻是普通的酒保,搞交易的人另有安排,他老老實實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是了。
哪知道才做了幾天,就碰上這種惡心的事情。
“你别告訴星辰。”夏文凱半是威脅半是懇求。
池焱勾唇:“難道我看起來很喜歡管别人的家事?”
知道他不會在弟弟面前多嘴,夏文凱放心了,又快速看了一眼池焱的側臉,悶頭抽了一口煙,才試探:“你和那個老闆在談戀愛?”
夏文凱也是今天上班的時候,遠遠的見到了池焱。
當時他的确驚訝會在這種地方看到池焱出現,直到聽到其他員工的聊天内容,才知道池焱的哥哥和封禹城的關系,以及池焱這個弟弟也疑似和封禹城不清不楚。
兩兄弟搞上了同一個男人?夏文凱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件被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事情。
“少來惡心老子。”池焱用腳踢過去。
夏文凱不解:“你們關系看起來不錯,我聽他們說你最近天天來,就是為了引起那個老闆的注意。”
“你這麼關心我,我會懷疑你看上我了。”池焱不想談這件事,繼續用不正經的态度回應。
夏文凱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沒正行,深深的吞了一口煙,冷不丁冒出一句:“說實在話,我覺得那個叫許寒的,和你比較配,如果他也喜歡男人的話。”
剛才還懶洋洋往後靠,悠閑的甩着貓尾巴的少年,聞言立馬坐直,直接把抽了幾口的煙丢過去。
“你說什麼幾把話?老子和他哪裡配了?”
夏文凱竟然還認真的想了一下:“可能你們有夫妻相吧?你們都是男的,應該是夫夫相?”
池焱本能的想要罵人,這麼離譜的話,他都不知道該罵什麼了,最後直接氣笑:“老子不管看上誰,都不可能看上那個蠢蛋。”
夏文凱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忽然理解池焱為什麼這麼喜歡戲弄人了,于是故意說:“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果然喜歡他。”
池焱看出了夏文凱的壞心思,發出哼笑,不和他進行這種沒有意義的幼稚争辯,選擇轉移話題:“你送水的工作不做了?”
根據池焱的了解,club的上班時間和夏文凱送水的時間是有沖突的。
提到這件事,夏文凱再次郁悶,實話實說:“老闆侄子來幫忙了。”
池焱明白了,用外人哪有自家人用得稱心,一個小店也用不着這麼多人,所以幹脆把夏文凱這個外人開了。
雖然打了幾份工不至于吃不上飯,但忽然少了一筆收入,夏文凱很沒有安全感,自然要想辦法找一個新工作。
“這件事小……”池焱下意識想要叫小星辰,但既然已經決定避嫌,他還是改了口,“夏星辰知道嗎?“
夏文凱搖頭:“他不知道。”
馬上就要期末考了,暑假的時候,弟弟還要代表現在的學校去外省參加比賽,夏文凱不想拿這些事讓弟弟擔心。
“你是不是欠錢了?”池焱大膽猜測,不然他無法解釋夏文凱為什麼會硬着頭皮在gay吧上班。
夏文凱沒說話,也算是默認了,池焱并沒有立馬問他欠了多少,或者幫他還之類的話。
他隻說了一句:“你弟在燕市的時候,應該從學校那邊薅了不少錢吧?”
夏文凱知道他想說什麼,立馬皺眉:“那是他的錢。”
那是弟弟憑本事賺來的錢,夏文凱從來沒想過要從弟弟手裡拿錢。
池焱不可置否的扯扯嘴角:“确實是他的錢,但别忘了你們是兄弟,你養他這麼多年,難道他連這點錢都不肯出?”
如果不是夏星辰對夏文凱的重要性,池焱當初可不會那麼好心的把人從蔣宇航手裡救下來。
夏文凱又不說話了,于是池焱再次把話題轉到了欠錢上:“怎麼欠的?”
可别是沾了什麼不良嗜好。
池焱也不敢确定在自己改變了這麼多事情後,夏文凱的人生軌迹會不會朝着另一個糟糕的方向發展。
可能是無人傾訴,夏文凱深呼一口氣,說了實情:“當初我父母在世的時候,就已經和親戚,還有村子裡的人借了不少錢,後來他們去世,為了讓星辰繼續讀書,我又到處跟人借學費。”
這些錢于情于理都該加上一些利息才能還,全部加起來,對夏文凱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原來是陳年舊賬,池焱立馬放心了,“難道你弟不知道家裡欠錢的事情?”
池焱之前也簡單了解過,夏星辰和燕市那邊的學校簽的協議,夏星辰到手的錢在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面前,或許不算什麼,但對普通家庭而言已經是一筆巨款了。
夏文凱替弟弟解釋:“他知道,當初我弟的學習其實并不算特别好,為了拿到獎學金,才會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學習上,拿到獎學金後也在第一時間讓我去還上。”
那時候的弟弟并不像現在這樣内秀腼腆,反而有些調皮搗蛋,後來漸漸懂事了,才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一想到弟弟當初的活潑好動,夏文凱就覺得自己虧欠了他。
“後來星辰去了燕市,你也知道他讀的學校是什麼樣的,哪怕學校免了學費,還額外給錢,但平時也有很多隐形開銷,我不希望他因為過于格格不入,遭受那些有錢小孩的排擠,所以就騙他已經還得差不多了,讓他自己攢着,用那些錢多和同學出去玩。”
夏文凱煩躁的揉頭發:“其實也确實還得差不多了,就是我大伯最近生病住院,需要做手術,得用不少錢,當初他們一家好歹給了我們一個安身之所,我不可能坐視不理。”
雖然當年大伯一家對他和弟弟并不算好,非打即罵,卻也給了一口熱飯不至于餓死。
那時候誰家孩子不被打罵?特别是那些調皮的,被大人拿竹條抽得皮開肉綻是常有的事情。
夏文凱當年不是沒有怨過恨過,後來出了社會,也一點點想明白了誰家都不容易,大伯家對他們兄弟已經仁至義盡了。
長這麼大以來,夏文凱是第一次和别人說家裡的事,又因不久之前還被灌了大量的酒,話變得多了起來,還和池焱發起了一些日常牢騷。
酒勁發作明顯,後面基本是想到什麼說什麼,沒頭沒尾的。
池焱也不嫌煩,一邊靜靜地抽着煙,一邊聽着夏文凱發牢騷,仿佛回到了還是“許寒”的時候,兩人坐在天台上,一邊吹風,一邊抽煙喝酒,說着彼此的心事。
當初夏文凱還抱着池焱哭過幾回,池焱也是在那個時候拼湊了夏星辰死亡的細節,也在最後一次,猜到夏文凱找到了兇手,即将報仇。
池焱選擇了漠視,不是他冷血,而是如果換做當時的他,也會這麼做。
那時候,“許寒”不是沒想過報仇,可惜有這個想法,卻沒這個能力。後來,現實也一點點将他所有的銳氣消耗幹淨,終究隻剩下了四個字——
就這樣吧。
抽完了煙,池焱緩慢吐出一口冗長的濁氣,站起身,把暈暈乎乎的夏文凱從台階上拽起來,把人帶到馬路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一起去了城中村。
一路把人扶到出租房外面,在臨走前,池焱拍了拍夏文凱的肩膀。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認為自己作為大哥要扛下所有的苦難,但我還是要說一句,任何感情都是相互的,一味的單方面付出,即便是再深的感情也會變味。”
夏文凱沒吭聲,莫約還在被酒精麻痹腦袋,池焱也沒有繼續談這個話題,繞到了另一個關鍵的問題上:“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做點小生意?”
夏文凱看他一眼:“我能做什麼?”
他沒學曆,沒背景,十幾歲就離開村子,到社會上掙錢養家,做的都是一些不體面的髒活累活,拿得出手的無非就是他還算健壯的體魄,可就像池焱在家長會那天說的一樣,等他年紀大了,身體吃不消怎麼辦?
那時池焱還說之後會和他談談,難道就是讓他做生意?
但是做生意聽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他隻會給人打工,不知道怎麼自己賺錢。
“你廚藝不錯,我之前買的那輛電動三輪擺着也是擺着,你要是用得着,可以拿去試試,等你賺了錢,再給我點租金,但是不賣。”
池焱也不是突發奇想,而是他當年遇到夏文凱的時候,他就在幹這個,雖然也累,但賺得也不少,後來要不是坐牢了,說不定都能有自己的店鋪了。
以池焱現在的經濟水平,完全可以買下一家地段不錯的商鋪送給夏文凱,如今作為秦修羽的弟弟,他卡裡的錢遠不是許冬生給“許寒”的那些零花錢可以比的。
池焱完全不介意肆意揮霍這些錢,因為他早就不知道臉面和尊嚴是個什麼玩意。
但是用在别人身上,他嫌這些錢髒。
池焱本來就是髒的,用髒錢,他問心無愧,但是把這些髒錢給幹幹淨淨的夏文凱,那就是他不對了。
對了,那輛電三輪用的也是秦修羽的錢。
池焱眯了眯眼,臨時反悔:“算了,三輪車不借了,我建議你最好和你弟弟談談,不想要,那你就跟他借一筆錢,到時候賺了錢,連本帶利的還給他。”
等到池焱徹底消失在拐角,夏文凱還雲裡霧裡地站在外面,一道夜風吹過,他頓時一個激靈,才恍惚想起池焱和自己說了些什麼。
“哥?”
夏文凱思路被打斷,扭頭看向出來查看情況的夏星辰。
“怎麼還沒睡?”夏文凱看了一眼時間,快淩晨兩點了,明天還要上課呢。
“我見你一直沒回來,有點擔心。”夏星辰不知道夏文凱丢了送水的工作,也不知道他去gay吧上班的事情,哥哥從來都不對他說這些事情。
夏星辰知道哥哥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學習,主動将所有的壓力扛在身上,但他越是這樣,夏星辰的内心壓力也就越重。
兄弟兩人都不是喜歡傾訴内心的人,心事越攢越多,漸漸的,夏星辰總感覺自己和哥哥之間不像小時候那麼親近了。
走近之後,夏星辰才發現夏文凱臉上的淤青,也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酒味,像是從衣服上散發出來的。
夏星辰伸手一摸,果然有些濕,聞了聞手指,确實是酒味。
“哥,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夏星辰知道夏文凱不會說,還是忍不住問,也希望這次夏文凱别把他當小孩保護,什麼事情都要自己扛着。
夏文凱深呼一口氣,深深地看着弟弟臉上的神情,又想到了池焱說的那番話。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和池焱訴說了積攢多年的牢騷,他長吐一口氣:“既然還沒睡,就和哥随便聊聊吧。”
***
池焱回到别墅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他并不急着進去,而是站在前院,仰頭望着天空上的星星。
雖然池焱在封禹城那裡喝過酒,但又在外面吹了這麼久的風,按理來說醉意早就過了。
可既然沒醉,那為什麼他會出現不該有的幻覺?
看着從暗處走出來的少年,池焱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了明顯的茫然。
尾巴甩了甩,眼睛也眨了一下,那人還在目光所及之處,并且也在呆呆地望着自己,用不确定的口吻确認:“池焱?”
熟悉的臉,熟悉的聲音,讓池焱用力地按壓眉心,又擡頭看了一眼面前的别墅,确保自己沒有昏頭到給司機報錯了住址。
再三确認,這就是他住了有一段時間的别墅,而非上輩子住過的那套,如今再也住不進的房子。
知道不會出錯,池焱緩慢擡起手,勾了勾手指,某人和以往一樣,像隻招之則來,但揮之不去的小狗崽,屁颠屁颠地走到了他面前。
池焱也不客氣,直接上手,掐上了許小狗的臉頰肉。
有溫度,還會叫疼,不是夢。
這裡是院内,不是院外,那麼就由此産生了一個很嚴峻的問題……
池焱的力氣越來越大,許寒痛感愈發明顯,擡手就要拍掉這隻虐待自己的貓爪子,下一秒這隻貓爪子就變了動作,扣住了他的後頸,強勢地拉近兩人的距離。
呼吸因為距離過近,逐漸分不清彼此,許寒的臉還沒有紅起來,就聽到壞貓貓用咬牙切齒的語調,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