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浩也是這麼認為的，表情瞬間有些便秘狀，偏偏又不好直接端着餐盤走，也不能完全無視，隻能幹巴巴喊了一聲老師好。

李玉君自然認識張天浩這位飙車把腿飙斷了的問題生，也知道李玉樹一直恨鐵不成鋼發的許寒。

不過這兩個人都不是李玉君平時會關注的對象，所以隻對兩人簡單的點了頭，就看向了另外兩人，目光閃了閃。

李玉君先前幾次都見到池焱和夏星辰走在一起，夏星辰又是由秦家那邊辦理手續才轉過來的。

或許，他和林子清存在的性質一樣？

那是不是意味着，隻要她搞定了池焱一個人，新晉的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都能被自己收入囊中。

這麼想着，李玉君臉上的笑意又多了幾分，也不去看旁邊的夏星辰了，專攻池焱這邊。

她先是簡單的問了轉校适不适應之類的客套話，然後步入主題：“池焱，有沒有興趣轉到我們英才班？”

話音落下，旁邊埋頭吃飯的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筷子。

張天浩覺得這老師多少有點毛病，那麼大一個年級第一就坐在旁邊，她不去招攬，怎麼就對池焱這麼殷勤？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池焱才是第一。

不是張天浩瞧不上池焱的成績，畢竟人家的成績都快是他的倍數了，主要是英才班不缺這六百，而且那些人是經過時間檢驗過的，成績趨于穩定，李玉君實在是沒必要對池焱這麼殷勤。

要不是知道池焱在城中村的居住環境，張天浩都要以為池焱身份不簡單了。

從李玉君坐下來說完第一句話，許寒就猜到她要做什麼，因為英才班之前就沒少從其他班級撬人，之前那位年級第一就是從自己班上撬走的。

許寒隻是沒想到李玉君要撬走的不是夏星辰，而是大壞蛋池焱。

說實話，在以為她是來撬夏星辰的時候，許寒内心是有那麼一點希望夏星辰能答應。

他發誓自己絕對是站在一個合理的角度看待這個問題。

夢境裡的“許寒”之所以會變成一個大壞蛋，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男朋友”帶給他的負面影響。

當然，許寒并不是認為“男朋友”有錯，覺得是他把“許寒”帶上了不歸之路。

夢境裡的大部分信息都在表明“許寒”就是一個性格有重大缺陷，骨子裡藏着卑劣、偏執和暴力的大壞蛋一枚。

許寒隻是在這個基礎上做了一個美好的假設，假如把這兩個人分開，會不會發生什麼不一樣的變化呢？

哪怕如今的池焱，早就經曆過夢境裡的種種，即便要隔離，也是隔離自己和“男朋友”，避免自己走上和大壞蛋一樣的慘烈結局。

此時此刻，許寒還是忍不住将這個假設安放到池焱身上，并且不斷的去美好化。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要被挖走的會是池焱。

雖然許寒的初衷是讓這兩個人分開，誰轉班都無所謂，但是在李玉君提出來的瞬間，心頭還是狠狠地一跳，立即看向對面那張面無波瀾的臉。

池焱也确實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不管是對自己的成績，還是對于李玉君的挖牆腳。

他并不意外自己的成績，因為在變成池焱的那一年，他參加過當時的高考。

而且，那不是他第一次報名參加高考。

哪怕是在監獄裡的那些年，他做完給自己安排的工作後，也會看書。

做這些并不代表他在諸多變故下喜歡上了學習，他隻是單純的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不至于意志越來越消沉。

看書讀書是他覺得唯一不費錢，還能随時都能做的事情。

其他監獄是怎麼樣的，他不知道，反正他所在的監獄是鼓勵多學習，還能參加一些專業考試，至于出獄後社會願不願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當初選擇參加高考，更像是在玩一種升級打怪的遊戲，哪怕成績已經能上不錯的學校，他也不會填寫志願，去做一個永遠也無法成為的青春洋溢大學生。

所以，他現在也不會為了能得到更好的學習環境，就接受李玉君的橄榄枝。

池焱之所以願意在這次考試認真填寫試卷，也是有原因的，純粹是為了另一件事情做一些鋪墊，不然到時候會很沒有說服力。

池焱看了一眼默默痛苦進食的張天浩，然後直接拒絕：“不了，我更喜歡現在的班級。”

李玉君壓根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拒絕，她班上學生本來就不多，講究一個精益求精，考上六百是普遍數字，每個人多少都有些其他的成績加身，高考也能額外加分，完全并不缺池焱這麼一個人。

在她看來，池焱得知自己能進到這麼好的班級，就算有些糾結，也不會當場拒絕，聰明人都知道給自己留餘地。

但是池焱完全沒有，他對着李玉君露出一個客氣疏離的笑：“我吃飽了，老師再見。”

說走就走，等李玉君反應過來，池焱已經把餐盤裡的食物丢到了指定的潲水桶，又把餐盤放在桌上，直徑走出了食堂。

李玉君不甘心，看向了沒來得及走人的夏星辰，再次朝他發出邀請：”夏星辰，我還是很希望你能來我們英才班……”

這次她可謂是苦口婆心，比招攬池焱真誠多了，然而眼前這個白淨的少年隻露出腼腆的笑，然後搖頭，：“老師，我已經習慣了精英班的教學模式，也很喜歡班上的同學和老師。”

李玉君氣笑了，才轉來兩三個星期，能有什麼習不習慣的？這可是涉及到未來的人生，這幾個孩子怎麼就這麼不為未來考慮呢？

“要不然我和你父母說說吧，你給我一個你家裡人的聯系方式。”

小孩子不懂利害關系，她找家長總行了吧？

夏星辰繼續保持腼腆的微笑：“老師對不起，我父母已經不在了。”

他爸媽死的時候他還小，幾乎沒有什麼記憶，從小寄養在大伯家，随便給口飯吃，基本上是他哥把他帶大的，又當爹又當媽，所以夏星辰說起父母完全沒有什麼傷感的情緒。

但是也足夠讓李玉君感到了無措，後悔自己不該提起對方的傷心事。

“對不起，老師不知道……”

夏星辰搖搖頭，趁機拿起已經吃完了的餐盤：“沒關系，老師，我還要回教室看書就先走了。”

動作一氣呵成，藏在碎發下的耳朵泛着熱，他自然是緊張的，就怕李玉君看出自己是為了找借口離開。

李玉君看着空蕩蕩的座位，歎了口氣，極其羨慕李玉樹，感歎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這麼快就把這些學生給收複了。

離開前李玉君掃了一眼旁邊那兩個不務正業的“差生”，說了句你們慢慢吃，就頭也不回地離開。

快把腦袋埋在餐盤裡的張天浩，立馬大松一口氣，單手拍拍胸脯：“吓死我了，萬一她為了客氣一下，也提出讓我轉過去怎麼辦？我可舍不得你啊，我的寒哥～”

張天浩當即就抱住許寒的手，耍起了寶。

這次許寒卻沒有嫌棄地推開他，隻是敷衍的“嗯嗯嗯”了幾下，繼續心不在焉，且味如嚼蠟般的咀嚼口中的食物。

到底是為了什麼啊！張天浩十分費解，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寒哥這樣魂不守舍的。

絕對不會是因為老李頭的一個誇獎，就變成這樣，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難不成談戀愛了？可是寒哥每天除了上學，就是待在家裡，也沒有這個條件去認識什麼女孩啊。

莫非是……網戀？！

這可不行！網戀一聽就不靠譜，誰知道網絡對面會不會是個猥瑣摳腳彪形大漢。

“寒哥，你聽我的，網戀風險太大了，你千萬不要誤入歧途啊。”

許寒壓根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繼續敷衍：“嗯、嗯。”

此情此景，讓張天浩愈發笃定自己的想法了，原本還擔心他家寒哥被基佬池焱暗中玷污，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網戀。

這、這還不如和池焱搞基呢，起碼人家長得好看，還和他家寒哥有夫妻相！

***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戶外體育課。

因為外面一直下雨，大家隻好到體育館裡上課，體育館之前擴建過，還挺大的，可以進行的體育項目也不少。

熱身活動做完後，體育老師也不讓他們圍着跑圈了，讓大家去器材室拿自己喜歡的器材自己玩，下課之前别離開體育館就行。

許寒不喜歡上體育課，說完解散之後就跑去遠處的觀衆席上坐着發呆。

張天浩腿腳不便，不然就和其他人打籃球去了，隻能惆怅的杵着拐杖坐在許寒旁邊。

下方有三個女生坐下後，就一直在聊明星八卦，張天浩聽得津津有味，幹脆湊上去和她們一起聊天，許寒則是繼續走神想事情。

那邊。

“池焱要不要打籃球。”

“不要。”

幹脆利落的拒絕，讓體育委員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和另幾個男生面面相觑，他們本來想着和新同學拉近一下關系的，沒想到對方還是和之前一樣有個性。

池焱恹恹地靠在牆上，看着遠處那群青春洋溢的學生，隻覺得沒趣，無比的想抽煙排解。

“我去廁所。”

池焱對旁邊的夏星辰說了一句，就大步朝着體育館外面走去，體育館裡面就有衛生間，但是有人的幾率很大，他隻想一個人安靜地吞雲吐霧。

“小心——！”

不知道誰叫了一句。

緊随其後，池焱就聽到了張天浩的聲音：“我操！他媽的，江子凱你故意的！我他媽弄死你信不信？”

遠處，張天浩拿起拐杖就朝不遠處一個穿着紅色球服的男生丢去。

但是因為距離和角度原因，并沒有命中目标。

張天浩甚至忘了自己腿上還打着石膏，下意識想雙腳走過去揍人，要不是被人及時扶着，他差點面朝下從高處摔下去。

江子凱看到這一幕，笑眯眯地擡手，完全沒有不好意思的道歉：“不好意思，手滑了，誰沒失誤的時候，而且許寒都沒說什麼，你跑來狗叫什麼？都這麼多年了，你就這麼喜歡做許寒的狗啊？”

江子凱甚至還不忘對捂着腦袋的許寒說：“許寒，不好意思了，請你把球丢給我一下。”

又是“不好意思”，又是一個“請”，卻不抱有一絲的真誠，反而充滿了挑釁。

自然也氣得張天浩想把鞋子脫下來，砸到那張欠抽的臉上。

“我丢你老母！”敢欺負他寒哥，老子他媽揍得你叫爸爸。

那邊，許寒捂着腦袋，有片刻的眩暈，他也不清楚砸到哪裡了，反正整個腦袋都有些疼，隻能捂着疑似被砸到的地方，壓根沒有多餘的精力留意那邊混亂的狀況。

“手拿開。”

腦袋上方傳來一道熟悉的冷淡語調，然後手腕就被人握住，許寒擡頭，果然看到了那張大部分時間都對自己表現得無比厭煩的面容。

哪怕是此刻，許寒也瞧見這隻壞貓貓煩躁地搖晃着尾巴，向前折的耳朵也呈現了飛機耳的狀态。

更别提已經陰沉到滴墨的臉色了，同時讓那顆紅痣更加豔麗，産生了一種攻擊性很強的凄厲美感。

“哭什麼，沒出息。”

本來不想哭的，在見到這人的瞬間，許寒的鼻尖陡然如同沾了檸檬汁，泛開了無盡的酸意，他剛想吸一下鼻子緩解，眼前人就用手掌在他臉上惡狠狠地擦拭了一下。

“既然哭了，那就好好記住了，現在變成了八包。”

說完，許寒就覺得有什麼東西遮住了腦袋，視線頓時黑乎乎的一片，他害怕黑暗，此刻聞着衣服上的溫暖氣息，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池焱脫下體育課專屬的寬松外套，遮住那張差點當衆落淚的蠢臉，然後就在衆人的注視下，邁出一雙大長腿，幾步就走到了孤零零的籃球邊，彎腰，撿起。

他拿着籃球，看向還在挑釁張天浩的江子凱，一直繃直的嘴角似有似無的勾了勾，然後跳下觀衆台，朝前走了幾步。

“張天浩，閃開！”

與此同時，籃球在空中迅速抛出優美的弧度，如同長了眼睛，精準無誤的砸在了江子凱的臉上。

江子凱“噗通——”倒在地上的時候，隻覺得上方出現了一道陰影，恍惚的視線裡，他看到了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這張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臉龐上，緩緩出現了一抹笑容，妖冶又豔麗，江子凱一時間分不清這人是男是女，隻記得那顆招眼的紅痣。

池焱居高臨下的瞧着這玩意，微笑着，擡起一隻腳，對着這張臉就是一踩。

“傻逼玩意，老子想揍你很久了，狗日的雜種。”

更加突發的情況，讓體育館内頓時一陣兵荒馬亂。

有頂着清晰鞋印，單手捂着流血的鼻子，站起來要揍人的江子凱。

有覺得大快人心，一手撐着旁邊同學，一手指着江子凱大笑的張天浩。

有連忙攔着江子凱的圍觀群衆，和想為江子凱找回場子，卻被攔住的男生。

還有老師警告的口哨聲和怒喝聲。

以及坐在觀衆席上，偷偷掀開腦袋上的衣服想查看情況，不料卻看到自己想都想不到的一幕的紅眼圈少年。

那雙浸泡在淚水裡面的眼珠子，此時全是驚奇、不可思議。

他呆呆地目睹那個穿着寬松短袖運動服的貓耳少年朝自己走來，方才還煩躁的大尾巴此時上揚着，尾尖呈問号的彎鈎狀。

網上說這是貓咪開心時候的表現。

因為沒打開全部的燈，此時體育館内的光線并不強，可這一刻許寒隻覺得眼前擁有萬丈光芒。

一個名為池焱的貓耳少年，正緩慢從萬丈光芒中走來，不偏不倚的，堅定地朝他走來，最後站在他面前，伸出手，同時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說——

“報酬16包，算上那8包，現在共計欠我24包。”

許寒仰頭看着他，聽到這話，忍不住吸了吸囔囔的鼻子。

所有的感動都變成了——

好一個趁火打劫的奸商壞貓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