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半夜發燒了,喉嚨感覺在冒火,喝水也好難受,現在家裡一個人也沒有,一邊難受,一邊抱着小熊寶寶哭了好久,結果更難受了,從藥箱裡找出一盒白加黑,吃了之後犯困,一直躺在床上醒了睡,睡了醒。
怎麼辦現在又想哭了,好希望有人抱抱我。
——來自《許寒的日記(共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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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一道又沉又悶的雷鳴響起,幾秒後,陰雲密布的天際出現了幾道扭曲的閃電,短促的照亮了周遭的環境。
接連幾個電閃雷鳴,許寒終于從睡夢中緩緩醒來。
他醒來的時候還有些茫然,似乎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直勾勾盯着天花闆上亮了一夜的燈發呆。
雖然昨天隻在大壞蛋貓貓那裡忙活了一個早上就氣呼呼的回家了,但因為從來沒有幹過體力活,所以他晚上睡得格外沉。
半夜下起了瓢潑大雨都一無所知,就連現在,他都沒有像往常那樣出現感官的不适感。
有的隻有四肢肌肉的酸痛。
特别是胳膊,搬了不少東西,現在猶如灌了鉛,沉重且酸脹。
兩條腿也好不到哪去,同樣動一下就酸痛酸痛的。
“痛死了。”
許寒嘟囔着翻了個身,盯着旁邊的深棕色小熊,莫名幻視了另一張臉。
少年伸出手,去揪它的耳朵,用充滿睡腔的聲音:“黑心肝,大壞蛋,壞貓貓。”
他遲早有一天要揪某隻壞貓的耳朵,告訴這家夥,本少爺可不是好欺負的,你敢欺負我,就别怪我連本帶利的讨回來。
又一次聽到轟隆隆的雷聲,許寒抱緊小熊,試圖從中尋找安全感。
不由想到了昨天抱着某人的觸感。
那家夥是不是從來都不好好吃飯?不然怎麼這麼瘦,抱起來真磕人。
許寒坐起來,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又把印着機械貓的睡衣給脫了,站在全身鏡前,盯着自己的身體看了看。
他不愛運動,但也不是真的一動不動,身材很勻稱,腹肌也是有的,也可能大部分益于家族基因的優勢,他過世的爺爺奶奶和叔叔,就沒有一個身材不好的。
許寒坐到地闆上,繼續盯着鏡子裡的自己看,也不知道是在自戀欣賞,還是透過這個影像,試圖尋找另一個人的痕迹。
他對那個人來說是清晰可見的過去。
那個人對他而言是模糊不清的未來。
不管怎麼看,也該是那個人從他身上尋找更多熟悉的痕迹吧。
那個人在看到他的時候,都會想些什麼呢?
許寒就這麼光着膀子,往後一倒,躺在冰涼的地面,目光看向那個一直都沒有消失的虛拟面闆。
它就這麼靜靜的呆在那,在一個許寒随時都可以窺見的視角,無聲的催促他快點做出一個選擇。
讓那個人消失?還是以身犯險去救贖?
這一刻,許寒無比的讨厭做選擇。
自己于那個人而言,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呢?為什麼他要這麼讨厭自己,還欺負自己?
許寒也不傻,他看得出那隻壞貓貓做那麼多讨厭的事情,無非就是想讓自己知難而退。
“許寒”真的很讨厭自己,所以不想和自己有任何的往來。
許寒想起了當年那個老奶奶的話,大概的意思就是人有時候在悄然間就會變成自己讨厭的模樣,繼而逐漸厭惡自己的一切。
那麼,那個人是以何種原因厭惡着“自己”的過去?甚至包括還沒來及犯錯的自己?
想入迷了,許寒都忘了外面是自己最讨厭的雷雨天氣,無暇顧及童年陰影的後遺症,滿腦子都是那個人。
“寒哥?寒哥?”
恍惚聽到有人叫,許寒沒反應,外面的人有些慌了,又喊了一聲:“寒哥我進來了啊。”
張天浩拄着拐杖,動作變得尤為利落,快速在房間裡尋找許寒的身影,發現人沒在床上。
他咯噔一下,難道沒回來?
不能啊,寒哥不愛出門,在外面也沒有别的朋友,大多時候都是待在家裡。
用網上的話來說,寒哥就是個死宅。
張天浩急了,連忙去右邊五髒俱全的小客廳看,沒有人。
又去左邊的衣帽間看,隻見自己要找的人正光着膀子躺在地上,盯着天花闆。
許寒放空思緒,目無焦距的樣子,吓得張天浩撐着拐杖蹦跳過去,拐杖一丢,用别扭的姿勢往許寒旁邊一坐,雙手晃動他的肩膀。
“寒哥你别吓我啊啊啊。”
成功把許寒吓了一跳,噌的一下坐起來把人推開,看清楚張天浩的臉,許寒有些沒好氣:“張天浩,你是不是有毛病?”
極速跳動的心髒緩過來,許寒又問:“你怎麼在這?”
被自家寒哥兇了,張天浩有些委屈巴巴的解釋:“我在家無聊,想來找你打遊戲,結果打你好幾個電話你都不接,有些擔心你,就打車過來了。”
平時也就算了,主要是從半夜到現在一直狂風暴雨,還電閃雷鳴,許叔又不在家,他怕寒哥出了事,這才急吼吼的來這。
上初一那年,張天浩見過許寒驚恐症發作,當時可把他吓壞了。
“你手機是不是靜音了?”不然怎麼一直不接電話。
許寒沒多想,順口回:“我手機被人拿走了。”
“在哪丢的?”張天浩以為這個“拿”是被人偷的意思。
許寒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了,又找補:“手機壞了,我給人拿去修了。”
事實證明,他很不擅長撒謊,别人也就算了,張天浩可是很清楚許寒有多注重隐私。
如果許寒的手機真的壞了,那許寒百分百甯願自己上網搜索鼓搗,也不會拿去給人修的,如果自己修不好,那就直接買個新手機算了。
而且,許寒撒謊的時候小動作很多,隻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張天浩見許寒沒說實話,擰擰眉,想到了前天寒哥驚慌失措的跑向校門,都沒看到他的事情。
難不成他走後沒多久,有人不長眼去欺負他了?
張天浩也不是空穴來風,而是許寒小時候作為一個愛哭鬼,有些手欠的人就喜歡欺負他,看他哭。
江子凱就是其中之一!這小子現在也和他們在一個學校,不過在另一棟樓,高二開學分科的時候選了文科,聽說後來又去當體育生去了。
因為學校面積大,那小子訓練緊,高二都快結束了,他們也沒見過幾次面。
許寒不知道張天浩正在尋找欺負自己的可疑對象,他後知後覺的發現了當前惡劣的天氣,眼底劃過一抹擔憂。
既然自己如此害怕這樣的天氣,那個人肯定也一樣。
誰讓他們擁有着過去十七年多的共同回憶,産生過同樣的感受,恐怕不管過了多少年,那些過往都無法消弭。
許寒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讓張天浩更加笃定這裡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我今天沒辦法陪你玩遊戲。“許寒做了一個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而做的決定,站起身,說,“我有事要出去。”
張天浩聽到這話,立馬扶着旁邊的衣櫃站起來:“我也要去。”
不是我陪你去,而是一定要去!
許寒看了他打着石膏的腿,搖頭:“你不方便去。”
那麼多台階,他一個斷了腿的瘸子還是好好靜養吧。
張天浩以為這個“不方便”話裡有話,态度更加強硬:“不行,下這麼大雨,萬一你被雷劈了,你至少還有個伴。”
許寒一臉無語,這家夥會不會說話?
“要劈劈你。”
“那敢情好,我之前看新聞,說國外有個人被雷劈了,不僅沒死還變成了一個算數天才,這樣我考上大學的幾率就大了。”
張天浩可太煩算術題了,看見就頭疼,偏偏不管是文科還是理科都要學數學。
許寒不和他貧嘴,在衣櫃裡随手抓了一套衣服,去洗手間換。
等他把睡褲換掉,看着上面印着的卡通圖案,他終于意識到剛才的自己是以何種形象出現在好友面前。
還有房間那些還沒來得及收拾的各種周邊,挂在牆上的卡哇伊少女漫挂畫!
許寒幾乎是木然的換上了衣服,走出去,張天浩已經不在卧室裡了。
等許寒冷靜好,慢吞吞下樓,張天浩正坐在餐桌上,吃着孫嫂做的早餐,見許寒下來還不忘招呼:“寒哥快來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出門。”
許寒幽幽盯着他看,張天浩龇牙笑:“看我做什麼,難道我今天瞧上去特别帥氣?”
說着,他還自戀的用手指甩了一下劉海,做了一個老子酷斃了的表情。
許寒一言不發的坐下,默默拿起今天早上才送來的玻璃罐裝鮮奶,安靜地喝着。
張天浩咀嚼着嘴裡的食物,掃過少年微紅的耳尖,别過臉偷笑。
算了,還是和以前一樣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吧。
***
“寒哥,你來這做什麼?”
張天浩最終成功的跟着許寒來了城中村,看清楚目的地,他一臉的訝異。
這地方張天浩雖然不常來,但也不是第一次來。
張天浩覺得自己來這不奇怪,畢竟這裡好吃的東西還挺多,他自己也不是很講究的人,高級餐廳他去,路邊攤他也照吃不誤。
但是許寒來這裡,就完全超乎了張天浩的預料。
他家寒哥最講究了,而且要是沒人帶寒哥來,寒哥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城市還有這麼一個格格不入的地方。
張天浩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的,他家寒哥家裡條件好,不食人間煙火一點怎麼了?
偏偏現在寒哥主動來了這裡。
張天浩的神色逐漸凝重起來,因為總有人起了這個頭,寒哥才會知道這種地方,那個人恐怕就是搶了寒哥手機的人。
“要不然我自己上去,你在這裡等我?我辦完事情就回來。”許寒指了一家人少的早餐店。
雨下這麼大,張天浩又杵着拐杖,許寒哪裡放心他跟着去爬這麼多樓梯。
張天浩堅持要去,要真的發生了不好的事情,他也能用一條腿把對方打得落花流水。
許寒拗不過他,隻能幫他撐着傘,兩人用緩慢的速度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