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目的地的樓下，張天浩感覺自己要累成狗了，他以前來這邊主要是在小吃街那逛，還從來沒來上面的居民區溜達，主要是這裡魚龍混雜，據說很多逃犯都會選擇這邊藏身，最好不要瞎溜達。

“我去，好醜的狗。”

張天浩緩好氣，猝不及防地看見了那隻龅牙潦草黑狗。

黑狗許是聽懂了他的狗身攻擊，立即氣憤的狂吠起來。

也還好狗被鐵鍊拴着，就算想要咬張天浩一口也沒辦法，隻能在原地憤怒的汪汪叫。

張天浩見醜狗被拴着，也立馬放心了，餘光瞧見身後有人走過來，下意識看去，再次不禮貌的脫口而出。

“我去，好醜的頭發。”

夏文凱拿着剛買的早點，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個出言不遜的瘸子少年，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許寒。

昨天才見過，對方也不是什麼平平無奇的大衆長相，還和頂樓那個病歪歪的小白臉有點像，夏文凱自然有印象。

看見他，許寒屏住呼吸，根據夢境的對話線索，這人可是因為殺人坐過牢，比“許寒”盜取公款拿去賭惡劣多了。

夏文凱看出了許寒的警惕，并不是很意外，眼前兩個人，包括頂樓那小子，都和他這種底層人不是一路人。

他們這種人向來看不起他這種人。

察覺夏文凱似乎往自己這邊走來，許寒不由握緊了雨傘。

“樓上那小子的。”

夏文凱也不廢話，直接把手裡的豆漿油條挂在許寒傘柄的彎鈎上，也不管它會不會掉。

昨天夏星辰向夏文凱解釋來龍去脈的時候，并未完全說謊，隻隐去了被下藥，差點被幾個男人給輪的事情。

一方面是為了隐瞞自己的性向，一方面也是怕夏文凱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夏星辰模糊了這些細節，隻說自己在那邊的學校得罪了一個纨绔子弟，對方經常找他麻煩，池焱恰好見到，不僅出手救了他，還特意幫他轉到了這邊的學校，并且和學校談好了條件，待遇比在燕市那邊的還好。

雖然根據弟弟所說，轉校這些事情都是池焱的哥哥幫忙的，但是如果不是池焱，池焱的哥哥也不會幫一個陌生人，所以夏文凱知道樓上那個家夥才是弟弟的恩人。

這也是他出去買早點的時候，特意給對方買了一份的原因。

如果不是夏星辰說過池焱也是最近才被認回了豪門，以前一直住在頂樓那間出租房，不然夏文凱也不會自讨沒趣，給這位豪門少爺買這些有錢人壓根看不上的路邊早點。

“認識？”

瞧着夏文凱進了一樓靠邊的一間房，張天浩才問許寒，擔心又好奇許寒怎麼會和這種人認識。

許寒則是在想另一件事，看來大壞蛋沒有和這個未來的殺人犯合租，也不枉他昨天臨走前幫他補齊了房租，又額外交了一年的房租，保證這家夥高中畢業前都不會被房東趕出去。

“昨天見過一面，好像是夏星辰的哥哥？”

雖然昨天夏星辰喊了一聲哥，但許寒也不敢太确定，畢竟這對兄弟完全是兩種畫風，夏星辰一看就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夏文凱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好人。

聞言，張天浩十分意外，不過他也從剛才的話找到了線索：“你來找樓上的人，是誰？”

既然來了，許寒也不隐瞞了：“池焱。”

張天浩傻了，許寒趁機丢下一句：“這的樓梯不好走，你還是待在下面等我吧。”

張天浩還沒反應過來，許寒就已經小心翼翼地踩上這個布滿鐵鏽的樓梯。

終于到了頂樓，許寒發現昨天堆在外面的紙殼子和空瓶子已經收拾幹淨了。

隻有幾盆長期沒有打理，早就枯死掉的盆栽。

門依舊是壞的，因為風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把門吹開了，雨水砸在隐隐有青苔的地上，再紛紛濺到屋子裡。

許寒怕腳滑跌倒，于是隻在外面揚聲：“池焱，你醒了嗎？”

回答他的是天邊的“轟隆”，因為站在頂樓，許寒怕真劈到自己，吓得連忙躲進屋裡。

“池焱？”

許寒試圖在客廳叫人，但遲遲沒人理會。

比起昨天堪比垃圾場的畫面，屋子已經空曠了許多，就是那些老舊的家具，和發黴的牆面，依舊讓人覺得灰暗壓抑。

許寒禮貌地敲了敲卧室的門，又嘗試去擰門把手，門把手松松垮垮的，甚至不用他擰，門就開了。

屋子裡黑乎乎，沒有一絲讓人安心的光芒，許寒不由怔愣。

很快他的注意力被轉移，隻因為聽到細碎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唱歌？

因為雨聲太大，又是鐵皮的屋頂，十分吵鬧，許寒隻能努力細聽，越聽越耳熟，這不是自己最近自學唱的動漫片頭曲嗎？

許寒借助外面的燈光，看到了拉緊的窗簾，快步走過去，想也不想就把窗簾拉開，總算能看清屋子裡的陳設了。

多餘的東西清理出去後，隻剩下一個行李箱，一張床，和一個掉了漆的床頭櫃，再多的就沒有了。

床上的人沒有蓋被子，側躺着朝牆，彎着腰和腿，像小朋友睡覺一樣蜷縮着，尾巴則是搭在床面，看起來沒什麼動靜。

許寒小心湊上去，看到了歌聲的來源，果然是他的手機。

“聽我唱歌幹嘛，讨厭。”征得他同意了嗎？

許寒小聲嘟囔，然後蹑手蹑腳把膝蓋搭在床上，屏住呼吸，試圖去把貼着牆面的手機拿到手。

哼哼哼，等手機到手了，自己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到時候一定要讓這個壞家夥好看。

暢想未來的報複計劃，許寒的嘴角忍不住翹起，怕不小心碰到池焱，指尖也隻堪堪碰到手機的側邊。

他正試圖挪動膝蓋，半蜷縮狀态的貓耳少年有翻身的迹象，做賊心虛的許寒一個重心不穩，直直地砸下去。

砸得池焱陡然從夢魇中醒來。

剛才他嘗試了無數種辦法，也沒辦法逃離夢魇，正要自暴自棄，就這麼算了的時候，立馬感覺有什麼東西砸向自己。

池焱還沒有完全清醒，試圖去推那個讓他窒息的重物，推到了許寒的脖子。

好燙！意識這人的體溫不正常，許寒也顧不上手機了，趕忙撐着手起來，去摸池焱的額頭。

不是錯覺，是真的很燙。許寒又摸摸自己額頭，對比更明顯了。

“池焱，池焱。”

許寒怕他出事，試圖把人喚醒。

“吵死了。”池焱感覺腦袋有種撕裂的疼痛，還有道聲音在喋喋不休，頓時一陣心煩，用枕頭捂住耳朵，并且翻過身，再次面朝牆。

“池焱，你發燒了，快起來我們去醫院看看。”

不知道發燒的原因，還是去醫院保險一點。

“去個幾把，滾。”

池焱渾身難受，聽到這話更是不耐煩，身後的尾巴也下意識甩動起來，啪叽一下，打在了許寒的臉上。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和這條毛絨絨的尾巴産生接觸，之前那兩次都是隔着褲子。

雖然這條尾巴現在打了他的臉，但也不疼，還有些癢。

許寒低頭瞧着那條因為煩躁，不斷在床上拍打的尾巴。

許寒手指癢癢的，忍不住挪到尾尖，用手指拉了拉尾巴尖，嘴上提醒：“池焱，你發燒了，再不治療可能會休克，會死掉的。”

也不知道燒到幾度了，反正摸起來就很燙，就算不死也會燒傻的吧。

池焱沒有察覺到身後的人在摸自己的尾巴，聽到這話再次不耐煩起來，一個甩尾過去。

“那就死，死了一了百了。”

許寒這次有了防備，抓住了尾巴。

許是察覺到了尾巴上的異樣觸感，池焱轉過身，許寒立馬心虛地松手，嘴上催促：“你快點起來，不然我不管你了。”

聞言，池焱微微眯眼，一句話也不說的盯着這張他熟悉又陌生，甚至是厭煩的臉。

許寒可太熟悉他這種下一秒很可能就要暴揍自己的表情了，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又想着自己幹嘛要怕一個虛弱的病患？于是當即又不服輸起來，直接去拉池焱的手。

“你快點起來。”

池焱雖然病弱，但他既然打定主意不起來，就沒可能讓這小子随便拉起來。

因此許寒不僅沒把人拉起來，還被拽了下去，一想到對方可能會對自己做壞事，他就吓得閉上眼。

掐下巴，掐脖子，捏臉，扣腦袋，刀子威脅，這次會是什麼？

當一股熱源貼在臉上，許寒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小心睜開眼，就瞧見這個黑心壞貓用滾燙的臉，緊緊貼着他的臉。

冰冰涼涼的觸感，讓池焱腦袋上方的貓耳朵舒服地動了一下。

他嘴上卻說着陰氣森森的狠話：“再吵，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許寒這會兒也不怕了，還不忘回擊：“你不去看病，會死在我前面。”

啧，膽子真肥。池焱感覺被自己貼着的那面臉頰經過熱傳遞之後，沒那麼涼了，于是又把臉往下，埋到了這小子的頸窩。

他嫌棄衣服領口的布料礙事，還往下扯了一下才貼過去。

被發燒病貓當成冰袋，許寒并不介意，隻是那對貓耳朵此刻就這麼出現在視野範圍，無疑和尾巴一樣在勾着他下手摸一把。

“你快點起來。”許寒故作兇狠，趁機用手去摸其中一隻毛絨絨的貓耳朵。

然後又欲蓋彌彰的去扯池焱頭發，威脅：“你再不松開，我把你頭發拔了，讓你變秃子信不信。”

一聲嗤笑從頸窩響起：“許寒，你可真幾把幼稚。”

幼稚死了，幼稚得讨厭，真想親手一點點碾碎這些沒有經過污染的幼稚天真。

“……憑什麼？”

許寒聽到頸窩傳來一句含糊的聲音，他感覺這人可能真的要燒暈過去了，也不管他在嘀咕什麼，試圖把人推開，但池焱的手勁格外的大。

一邊汲取冷源，一邊還不忘威脅：“别動，不然弄死你。”

毫無氣勢的威脅，讓許寒又好氣又好笑。

夏星辰一進來，就瞧見了在床上緊緊相擁的兩道身影，他明顯有些尴尬和僵硬。

許寒也發現了他，如同見到了救星：“夏星辰，你快把他拉開。”

許寒要喘不過氣了，有理由懷疑這家夥其實是在報複昨天他抱他的事情。

夏星辰走近一看，瞧見池焱臉紅得不正常，也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勁，連忙上去幫忙。

池焱恍惚看到了夏星辰，手也就松開了，不然某人要是當着外人的面哭出來怎麼辦？

會怎麼辦？肯定會回去暗搓搓的寫日記，把他對他的那些惡行一筆筆記在上面，等待時機報複。

想到那個明明自己也經曆過，卻顯得無比陌生，陌生到讓自己愈發害怕的場景，池焱遏制不住的笑出了聲。

一邊笑，還一邊咳嗽了幾聲，後面幹脆蜷縮在一起，笑得更厲害了，瘦弱的背脊跟着笑聲脆弱的顫動着。

許寒見狀，徹底慌了。

完了，燒傻了，要從壞貓貓變成傻貓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