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今日晴天,起床之前又夢到林子清了,他說他很喜歡我,我是他的初戀,我還真信了,在那傻樂,看起來真幾把惡心。
早上吃了兩個饅頭,中午吃了一碗挂面,放了一個荷包蛋,下午被房東告知要收回房子,他要自己住,讓我後天之前搬出去,月初才改造了一番,當做人生的起點,結果抵達終點隻需要半個月。
人生還有更糟糕的事情嗎?我覺得或許有吧,總在你稍微對生活産生期待的時候,讓你知道你不配擁有絲毫的光芒。
——來自《許寒的日記(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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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水用完,許寒總算感覺嘴裡的怪味減少了許多,但眼睛越來越模糊。
他偷瞄了一眼身邊,發現沒人,也忘了擦眼淚,連忙去找人。
竟然把他丢在這種完全陌生的地方!
蓄起來的眼淚終究沒忍住,刷拉一下就掉了下來。
“壞人!”
池焱從對面的店裡走出來,就瞧見某個蠢蛋氣呼呼的把手裡的空瓶子丢出去,然後又灰溜溜的撿起來,乖乖的放到垃圾桶裡面。
池焱也不喊他,看夠了才慢悠悠過去,在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把手裡的東西丢過去。
“五塊錢,剩下的辛苦費。”
也不等許寒有反應,池焱上前一步,很自然的朝他口袋裡掏錢包,理所當然的拿出了一張紅票子,又把錢包放回去。
見某人還傻乎乎地看着他,池焱發出一聲看他不順眼的輕啧聲,把濕紙巾拿了回來,粗暴的拆開,拿出一張,淡淡:“閉眼睛。”
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許寒還是乖乖閉上眼。
等到大腦恢複轉動,他才意識到大壞人在幫自己擦眼淚,他忍了忍,沒忍住掀開眼簾看過去。
大壞人擦拭得很認真,許寒仿佛看到那雙淡漠陰沉的眸子印着自己的臉。
明知道有些話不能說,這一刻他還是控制不了自己:“喂,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兇?”
明明他們是一個人,為什麼要讨厭自己呢?
退一萬步來說,現在的許寒讨厭未來的許寒情有可原,可是未來的許寒又為什麼要反感自己“幹淨”的過去?
臉上擦拭的觸感明顯停了下來,下一秒,兩雙眼睛就順利進行了對視。
“那你又為什麼要死皮賴臉的纏着老子,嗯?”
臉頰又一次被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牢牢掐住,被迫嘟起了嘴巴,很是滑稽。
看着他的蠢樣,池焱眯起眼,十分惡劣甩出一口黑鍋:“臭小孩,你每次一見我就要招惹我,該不會對我一見鐘情,喜歡上我了吧?”
果然,下一秒就瞧見這個蠢蛋睜大眼睛,吓得快速反駁:“才不是!”
生怕慢了一步,這口黑鍋就要牢牢的扣在自己背上了。
“我、我……”
許寒不擅長說謊,更沒辦法理直氣壯的說出自己不喜歡男生喜歡女生,結結巴巴了好久。
終于,他想到一句無關性向的反擊:“你這人可真自戀,真不要臉。”
池焱松開手,絲毫沒有顧忌眼前人的感受,又拿出一張濕紙巾,一點點擦拭碰過許寒的那隻手。
“既然哭了,現在欠我四包煙了,旁邊那家店就賣煙,現在去還來得及,及時止損,懂不懂?”
許寒隻當聽不到,企圖掌握主動權:“你轉移話題,心虛了。”
聽到這話,池焱終于正眼看過去,盯着看了足足一分鐘,等到許寒頭皮發麻的時候,池焱才緩緩勾起了嘴角。
許寒瞧見他若隐若現的小尖牙,心裡一蕩。
可惡,大壞人更像貓貓了。
他想移開目光,卻遲遲挪不開,瞧見那張嘴上下一碰,說:“自戀?你可真敢說啊。”
左臉臉頰猝然被一隻手牢牢捏住,眼底出現了一張笑眯眯的臉。
這是許寒第一次見到大壞人對他笑眯眯,但是卻讓他心裡怕怕的。
根據他看動漫的經驗,這種笑眯眯的角色一般都是一肚子黑水,特别會陰人。
這人不笑的時候就已經很可怕,現在笑眯眯的,更可怕了。
就在許寒想要示弱的時候,大壞人卻松開了手,又恢複了陰陰沉沉的樣子,朝他攤手:“侮辱他人人格,精神損失費。”
什麼鬼!自己怎麼就侮辱他人格了?這分明是想方設法的訛錢,太惡劣了。
事情在許寒默默掏出五百塊給他之後,終于宣告終止。
此時許寒走在後面,揉着自己被掐紅的左臉,嘟囔:“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給我等着。”
前面的人冷不防停了腳步,吓得他一個激靈,連忙開口:“我什麼也沒說。”
聽到這話,池焱側目看了他一眼,并未說什麼,指了指前面這家店:“要什麼,自己去挑,自己付錢。”
十分鐘後,兩人再次出現在了頂樓的出租屋。
夏星辰已經提前回來了,這會兒已經撩起袖子,正在把房間裡那些紙殼子和瓶子拿到外面。
出來就碰到了回來的兩人,目光在兩人臉上打轉,觸及到許寒微微發紅的眼眶和眼周的皮膚,像是哭過一樣,不由一愣。
許寒心虛地低下頭,從口袋裡拿出手套和圍裙:“給你,這樣就不會弄髒衣服和手了。”
他每樣都買了三份,自然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總不能真的讓他一個人打掃所有的地方吧?
池焱在旁邊看着夏星辰受寵若驚的表情,又看着某人心虛的小細節,扯扯嘴角。
見他磨磨蹭蹭的過來,試圖把東西給他用上,池焱冷笑:“不想要你的東西了?”
在他面前耍心眼,還嫩了點。
被識破小心思,許寒郁悶地收起了手,甚至有些遷怒的看向無辜的夏星辰:“不用你幫忙。”
夏星辰腦袋上方緩緩冒出一個問号,不由看向氣定神閑的池焱。
池焱什麼也沒說,夏星辰想了想,還是跟進去了。
許寒站在屋子裡,明顯無從下手,夏星辰提議:“先把這些廢品搬到外面,就好清掃了,你一個人忙不過來,還是我們一起吧。”
許寒偷看了一眼門外。
夏星辰笑了笑:“沒事,焱哥人很好的,不會真的怪你的。”
雖然他不知道這兩個人鬧了什麼矛盾,但應該不是什麼不可調和的事情,不然許寒也不可能再次出現在這裡。
許寒狐疑:“他很好?有多好?”
大壞人該不會利用重生的信息差,在“男朋友”面前塑造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好人了吧?
夏星辰沒想到他會反問,愣了一下,實話實說是不可能,所以他含糊了一下:“我之前遇到了一個很大的麻煩,是他救了我,還幫我處理了一些後續問題,總之他真的很好,你和他多相處就知道了,他和看上去的不一樣。”
許寒一言難盡,背對過去,嘟嘟囔囔:“那是你被他騙了,說不定你的麻煩就是他搞出來的,他想英雄救美獲取你的芳心,你個笨蛋。”
“什麼?”夏星辰沒聽清楚他的吐槽。
許寒又看了一眼門那邊,戴好剛才買的膠手套,一股子刺鼻的塑料味,但是沒辦法不用,他隻能嫌棄地戴上。
他還買了口罩,全副武裝後深呼吸,彎腰,伸手,兩手一摟,把堆疊在一起的紙箱子抱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有古怪味,也就加快了腳步,踩着他那雙锃亮的皮鞋哒哒哒的往外跑。
把手往棚子下面一丢,才跑到旁邊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許寒忍不住看向站在露台圍牆的那道清閑背影。
他腹诽了幾句,才深呼吸,再次往裡面搬紙殼子,等到第三次出來,他感覺那種怪味越來越明顯了,邊走路邊思索到底是什麼味道這麼難聞。
“啪嗒”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從紙殼子的夾縫掉出來,他下意識循聲看去。
咦?這是什麼?而且餘光裡,手套上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爬?
定眼一看,看清楚這兩樣是什麼,少年原本因為流汗而泛紅的臉瞬間變白,吓得失聲,幾乎是燙手般的将手裡的紙殼子丢出去。
那邊,正拿着一根煙在手指滾搓的池焱,聽到動靜,轉身,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就見到一道人影往這邊撲。
這人幾乎是本能的往他身後躲,又用兩隻手死死地抱住他。
池焱眉毛擰緊,想掰開,沒掰動,身後的人明顯是怕極了,手勁一次比一次還大。
池焱身上本來就沒有多少肉,感覺肋骨都要被這小子勒斷了。
池焱擡手,不請不重地拍了這人的手腕:“發什麼瘋?”
沒得到回應,隻感覺背脊的那顆腦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
池焱眯了眯眼,把手裡那根沒點燃的煙折斷,丢在腳下,淡淡提醒:“吓哭了?五包煙。”
身後傳來的是死鴨子嘴硬的回複:“我沒哭,我臉有些癢。”
什麼破理由,池焱真想翻個白眼。
他也不管身後還抱着他不肯撒手的蠢蛋,就這麼帶着這個拖油瓶往前走,走到了罪魁禍首那,嘴角揚起。
喲呵,一來就開中了頭獎死老鼠一枚,他不用湊近就能聞到一股死老鼠的味道,死了有些日子了,要是天天大太陽,瞧上去肯定比這還惡心。
紙殼子上面還爬着幾個個頭比較小的蜚蠊,就是俗稱的蟑螂,這玩意最愛這些紙殼子了。
池焱面無表情地盯着,完全不受到影響,許寒卻怕得要死。
特别是他現在又累又餓,又遭受了視覺和心理沖擊,委屈達到了頂峰,幾乎要沖破脆弱不堪的閥門了。
帶着一些報複的心态,他把兩隻手摟得更緊了,臉緊緊地貼着大壞人的背脊。
隔着一層衣料,他似乎能碰到他的脊椎骨。
大壞人抱起來好瘦呀。
許寒以為對方和自己一樣,隻不過是穿着衣服的時候看着十分清瘦,沒想到抱起來,比自己以為的還要瘦上不少。
都這麼瘦了,剛才還不好好吃早餐,吃兩口就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就算難吃,那就換一家不行嗎?
不過就算這人再瘦,那也是大壞人。
胡思亂想的一堆有的沒的,許寒的手依舊沒有松開的趨向。
夏星辰提着蛇皮口袋出來,瓶子太多了,幾個幾個拿不方便,所以他準備裝在大袋子裡,這樣不管是丢了,還是賣給人家都方便。
夏星辰才拖拽着一大袋子瓶子出來,就瞧見池焱在盯着地上的死老鼠,細細的腰上還有一雙手摟着。
從夏星辰的視角來看,兩個人格外的親密,不像是在鬧矛盾的樣子,他不由抿了抿嘴巴,轉身去找了一個黑色塑料袋,把死老鼠裝進去,打好死結。
池焱又拍了一下那隻手,催促:“五包煙,一筆勾銷。”
身後的人半晌沒動,池焱不耐煩的甩着尾巴,但是因為身後有人,這尾巴也甩得不痛快,于是煩躁的用尾巴去纏他的腿。
這個動作他自然知道沒有任何意義,更不知道身後的人不僅能看到他的貓咪特征,還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一開始有點癢癢的,許寒忍着躲開的沖動,後面勒得越來越緊,這要是放在他脖子上,這會兒肯定沒氣了。
他想趁機用手摸一下這條總是勾引他目光的貓尾巴,還沒等他付出實踐,尾巴的主人就從前面身來一隻手,精準無誤的用手指戳到了他腰側的癢癢肉。
兩人因此成功分開。
許寒捂着自己被戳的地方,用目光控訴。
隻瞧見大壞人的嘴角勾着邪惡的弧度:“給個準話,五包煙,還是繼續收拾屋子?”
許寒總算明白之前那句“别哭”代表的意思了。
這家夥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幕,就等着看自己吓哭,讓自己投降。
自己能讓他得逞嗎?如果是平時,許寒打死都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境地,更不會三番五次的當着其他人的面紅眼圈。
可偏偏這個人是未來的自己,不是其他人,導緻讓他在“自己”面前也就十分沒出息的無法控制情緒。
一想到這人得逞後的惡劣笑容,許寒立馬升起不服輸的脾氣,也不理池焱,悶頭繼續進去裡面搬紙殼子。
總算搬完了,他也饑腸辘辘,感覺要低血糖了。
許寒不想在大壞人面前示弱,于是默默看向之前買的那兩個肉包子,抱着肯定賊難吃的心态,一咬牙,一閉眼,嗷嗚咬了一口。
或許是太餓了,又或者心理預期太低,他吃出了人間美味,兩個大肉包幾口就吃完了,因為怕被某個人瞧見,他還差點被噎到。
雖然還是很餓,但是應該不至于餓暈了。
***
陰了好幾天的天,終于瞧見了圓滾的太陽,陽光穿過雲層,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池焱一直站在露台上,腿都有些麻了。
他抖了抖腿,走到屋子裡,許寒正盯着靠牆的櫃子,他覺得這個櫃子和垃圾也沒什麼區别,在猶豫要不要丢掉。
但是剛才他看見有幾隻小強從裡面爬出來,就算有手套,他也壓根不敢上手碰。
“偷懶?”
聽到聲音,許寒扭頭,果然看見了那張惡劣的臉。
想到自己忙進忙出,做了這輩子都不會做的事情,全程忍着害怕和惡心,給他打掃這個和垃圾場沒什麼區别的破房子,房子的居住者卻悠哉的在露天看風景,許寒就生氣。
一生氣,許寒就忘了害怕,立即沒好氣的說:“到底是誰在偷懶?”這人可真好意思,太不要臉了。
池焱玩味地瞧着這張變得髒兮兮的臉蛋,喲呵,膽子又開始肥了,這是沒欺負到位,難怪見了南牆也不肯回頭。
許寒有了防備,生怕這家夥下一秒又要對自己做什麼壞事,立馬指着櫃子,轉移話題:“這個櫃子能不能扔?”
池焱往旁邊一站,懶洋洋的回複:“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