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聲音明顯小了許多,但依舊是不耐煩的罵罵咧咧,滿口的污言穢語,簡直粗鄙死了。
捂着眼睛的手也被對方一把拽下來,被迫再次對上似乎隻對他呈現陰鸷的雙目。
池焱瞧着這張哭到皮膚都在泛紅的臉,皮笑肉不笑,繼續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發出惡毒的攻擊:“知道自己哭得醜,就少哭。”
說着,池焱把手伸到水龍頭下方,紅外感應到有人,立馬嘩啦啦湧出幹淨的水柱。
池焱弄濕了手掌,又粗暴的去擦拭那張看着就煩的臉。
來回幾次,白白淨淨的臉被他擦得每一寸皮膚都粉撲撲的。
許寒感覺臉有點疼,見這人似乎是想幫他洗臉,這才敢眨巴眼,小聲提醒:“我可以自己來。”
他以為這個披着一層年輕人外表的黑心老男人,聽到這話肯定會罵他,已經做好準備了,哪知道對方隻是冷哼一聲,然後伸出手,在自己不久之前才換好的幹淨校服上,來回擦了擦。
許寒低頭,憋屈地看着那兩隻對自己的衣服為非作歹的手。
直到這個壞東西把手擦幹,許寒才聽到腦袋上方傳來:“就幾把知道講究,這算什麼幾把髒,比這髒的東西有的是,别急,最髒的那個你注定愛不釋手,我就看着你慢慢享受,我有的,你也得有,看看我多心疼自己,而且這樣才公平,不是嗎?”
池焱也不管這蠢貨能不能聽懂,更不管這番話在一無所知的人聽來簡直莫名其妙,他本來也就不是說給誰聽的,他是說給“自己”聽的。
“做好自己的本分,把心思放在該放的人身上,少來沾我,不然下次老子讓你哭都沒地哭。”
放完了狠話,池焱将被水打濕的煙,随手塞到敢怒不敢言的某人手中。
“還有,記得賠我一根煙,不然我下次肯定揍你。”
等到人走遠了,許寒才敢吸了吸鼻子,又低頭看着手上的那根煙,再擡頭看向那個一直沒消失的半透明虛拟面闆。
“Yes”or“No”,這次他精準的鎖定了後者,咬牙切齒的把手裡的煙朝着“No”丢過去。
似乎碰到了,面闆立刻如同水波一般蕩開,下方那個“會徹底消失”的字眼,又如同迸發的星火,燙得他眼睛疼,也讓他下意識去抓住仿佛即将消失的系統面闆。
面闆還在那,摸起來沒什麼觸感,而他其中一根手指距“No”,隻有分毫的距離。
此時的他隻需要輕輕挪到上面,那個暴力的黑心肝老男人就能徹底消失,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威脅。
三秒後,垃圾桶裡面出現了一根被弄濕的煙,再然後流水聲嘩啦啦啦的響起,等到把手上沾染到的煙味徹底洗幹淨,許寒才走出去。
他發現入口擺着一張衛生間正在維修的提示牌。
會是誰放的?猜都不用猜。
于是許寒想也不想,直接一腳踢倒指示牌。
“你才有病,神經病!”
然後,他彎腰,又氣鼓鼓地把指示牌扶起來,放到一遍擺好,又去洗了一遍手。
那個人碰過的東西,他必須再洗一遍!
***
“焱哥,你又抽煙了?”
去考場的路上,夏星辰聞到了池焱身上的煙味。
下意識以為他剛才在裡面兇巴巴的讓自己别進去,還讓自己給他望風,就是為了好躲在裡面抽煙。
至于為什麼臨走的時候,要擺一個維護的指示牌,是為了散煙味?
“嗯。”池焱也沒有遮掩自己抽煙的事實。
他一開始去衛生間本來就是奔着抽煙去的。
夏星辰一臉的糾結,他和焱哥早早就在考場等着了,他突然說要去衛生間,夏星辰也沒在意。
直到等了好久也沒看到人回來,就隐約猜到肯定不僅僅是上廁所,這才找了過去。
人果然躲在裡面抽煙。
夏星辰也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勸他戒煙,但還是忍不住:“抽煙不好,抽多了很可能會得肺癌的。”
池焱敷衍的嗯了一聲,轉移話題:“還不準備跟你哥說?”
來這裡也好幾天了,考完試就是雙休,也該坦白了。
池焱提醒:“我下午就退房,你要沒地方去,也不嫌棄我之後住的地方髒亂差,可以去我那湊活。”
夏星辰連忙擺手:“不麻煩你了,我考完試就去找我哥。”
他也知道一直拖着也不好,更不能一直和池焱住賓館。
總歸是有些不方便的,特别之前在燕市發生了那種事情,他每次單獨和焱哥在一起,心髒都會跳得好快。
**
考場是按照成績排的,作為轉校生,他們在學校還沒有考過試,排座的時候系統自動把他們分在了最後一個考場。
分配下來,最後一個考場人不多,隻有十個人。
等到可以提前交卷的時候,監考老師下意識想收卷走人,一擡頭才發現走了七個,隻剩下三個。
他這才想起其中三個是轉校生,有兩個據說成績相當不錯,應該就是這三個人了。
他好奇地走下去看了一下,三個人都寫得滿滿當當的,不像另外那幾份試卷,要麼空了一大堆,要麼在上面畫搞怪的塗鴉。
到了最後交卷時間,許寒才收起筆,之所以這麼晚交卷,是因為從來不檢查的他,這次認認真真檢查了一下,居然還真被他檢查出幾個粗心的地方。
這次考試一定比之前還要好。
許寒堅定地握了握手裡的筆,走出考場,下樓的時候,下意識看向最後一個考場。
他潛意識認為裡面的人肯定早就走光了,沒想到剛看過去,就瞧見某個不久之前欺負過他的壞家夥,甩着那條比本人可愛一百倍的尾巴出來了。
隔空對上目光的那瞬間,吓得許寒一個激靈,連忙把視線收回來。
身後正好有一隻手搭過來:“寒哥,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張天浩提前交卷了,然後就一直苦苦等待許寒出來,再去吃東西,哪知道以往都會提前半個小時交卷的寒哥,這次到最後一刻才出來。
張天浩故作生氣:“你該不會偷偷背着我學習了吧?太心機了!”
許寒正好憋着氣,聽到這話直接遷怒了:“我還需要偷偷的?是誰天天上課不是睡覺,就是低頭打遊戲?難道我還要為了你的需求,什麼都要向你看齊嗎?你以為你是誰?”
張天浩目瞪口呆,這還是他那個小時候受了委屈隻會哇哇哭,長大後也沒跟誰紅過臉的乖寶寒哥嗎?
意識到自己口不擇言,許寒又抿緊了嘴巴,輕聲:“對不起。”
他知道自己遷怒好友了,也知道剛才那番話本質上是在針對某個壞家夥。
張天浩立刻大方的表示:“沒關系,你要真感到抱歉,就屈尊背我一趟,我也不是不能原諒你。”
許寒是真覺得對不起他,也為了證明自己和某個壞家夥不一樣,正要蹲下去背他走,就被張天浩拉住。
“嘿嘿我說着玩呢,你好意思背,我也不好意思趴上去,不如你請我吃頓飯吧?”
他就是喜歡打打嘴炮,說些不靠譜的話。
也知道他家寒哥肯定是在别人那受了委屈,才會從小乖寶便成噴火大惡龍。
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人,他要是找到了這人,肯定給他寒哥報仇!
“嗯,你想吃什麼?”許寒悶悶地點頭。
張天浩試探:“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還是有人讓你不開心了?”
許寒搖頭:“沒有,是因為餓了。”
“那走,我一個堂姐開了一家西餐廳,我們一起去捧捧場。”
看着張天浩嬉皮笑臉,許寒歎了口氣。
真羨慕他總是這麼沒心沒肺,被自己兇了也不記仇。
許寒忍不住看向遠處那道撐着雨傘的背影,那條尾巴跟随主人的步伐微微搖晃,但是因為伸出了雨傘的保護範圍,尾尖往上的一部分似乎被打濕了。
哼!不像某個壞人,好心給他洗手液洗手,竟然還兇他,掐他的臉,害他出醜哭了,而且、而且還滿口雞那什麼巴。
這個沒素質的大壞人敢說,本少爺還不敢聽呢!
不知道心疼“自己”也就算了,還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尾巴。
果然是個黑心肝的,壞透了!
許寒心裡氣呼呼,收起目光,冷不丁轉頭:“張天浩,你離池焱遠一點,他有病。”
毫無預兆的話題,讓張天浩迷茫,寒哥怎麼忽然扯到池焱了?又怎麼忽然改變看法了?難道是這小子惹他寒哥生氣了?
許寒捏緊拳頭,為了保護這個笨蛋好友,他願意犧牲自己的一丢丢名譽。
反正許寒是許寒,池焱是池焱。
所以下一秒,許寒堅定的開口:“我這幾天認真想了一下,又覺得他就是想追你,想和你談戀愛,他要你和他搞基。”
張天浩:!!!
啊啊啊啊看吧,老子就知道這家夥對我圖謀不軌!寒哥英明!
寒哥居然為了我一直在琢磨這件事的不對勁,果然是我最好的哥們,感動到想哭了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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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敵黑心肝,奔三年紀的老男人,可惡的壞家夥,還兇我?你憑什麼兇我?你最沒有資格兇我,壞人!壞人!壞人!壞人!就沒人比你還壞的壞家夥!你以為長了一對貓耳朵,一條貓尾巴,就很可愛嗎?你更醜!
池焱,你給本少爺等着,此仇不報非許寒!——來自《許寒的日記(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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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也就算了,眼神還不好,沒事招惹我做什麼,還嫌老子手髒?去找你的清清去,他最幹淨,幹淨到遲早讓你吐得幹幹淨淨。
就知道瞎幾把哭,看着就煩,老子專門等着你哭不出來的那一天。——來自《池焱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