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昨天不小心把日記本弄丢了,被張天浩撿到了,他還偷看,他說我小心眼,不僅愛哭,還喜歡記仇,說我寫的是記仇日記本,我再也不要和他天下第一好了。
我許寒,要和張天浩絕交,時間是永遠!
——來自《許寒的日記(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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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實在很煩人。
早上下雨,中午也下雨,晚上還下雨,一會兒淅淅瀝瀝,一會兒又噼裡啪啦。
出行也麻煩,有些路段積水嚴重還得繞路。
許寒坐在車子裡,心煩地看着遮住他視線的瓢潑大雨。
他已經在家呆了好幾天了,雖然說要決定無視某人,不管他,卻還是需要做一番心理建設,于是他在家拖拖拖,一直拖到了期中考這天,不得不來參加考試。
許寒以往對考試也沒多大的積極性,要真有事不能來也無所謂,但這次考試成績出來要調座位,如果他不去參加考試隻能拿個大零蛋,到時候肯定會和池焱坐得很近。
原因很簡單,池焱最後一次當“許寒”的時候都快29了,并且之前還在牢裡呆了五年,和社會徹底脫節了,肯定早就把讀書時期的知識給忘得差不多了。
許寒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他不愛學習,不代表他從不聽課,隻是囫囵吞棗的學個七七八八。
因此他的成績不算特别差,但也談不上好,保持下去,發揮好考個大學肯定是沒問題的,就是百分百考不上什麼好大學,三本穩上,二本大概能擦個邊,得看明年的錄取分數線如何了。
也正因為如此,他不認為池焱版本的許寒,在經曆這麼多事情後還能記住這些高中知識。
所以隻要他去考試,不管考多少分,在一定程度上也能遠離池焱。
但張天浩就懸了,這家夥的心思是真沒放在學習上,特别是迷上機車,還參加了一個俱樂部之後,更是隔三差五的逃學。
除了英語成績能排進年級前三,初中一時興起去參加競賽拿到過成績以外,其它科目都在和别人搶着争倒數。
張天浩的綜合成績在班上妥妥的倒數第一,年級上雖然不是倒數第一,但也是倒數。
也就是張天浩現在腿斷了要修養,家裡又斷了他的零花錢,對他嚴加看管,不然他才不會老老實實地拄着拐杖來學校。
不過聽張天浩前幾天說的那番話,池焱應該是想和他重新做朋友,那他應該不會對張天浩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那人不會壞到要對自己的好朋友作惡吧?
聽到司機說到學校了,許寒才心不在焉的撐着雨傘下車。
一下車,濺起的雨水不出意外地打濕了他的褲腳。
不少人還卷起了褲腳,露出小腿,或者出門前幹脆就穿了拖鞋,省得鞋襪打濕之後悶得慌。
許寒愛面子,既不會挽起褲腳,更不會在外出的時候穿拖鞋,也不會穿雨衣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所以到了教學樓後,褲子不出意外的濕了一大半。
不過他也有先見之明,在包裡裝了備用的衣服,到時候去衛生間換了就是。
高二高三錯峰考試,高一上個星期考完了,這兩天放假,所以學校并沒有多少人。
許寒特意早來,第一時間就去了一樓的衛生間,最裡面的隔間換衣服。
如果不是遊泳館的更衣室鎖着門,他也不樂意來這裡換衣服。
聽到有人進來,看了一眼鎖緊的隔間門,許寒也就沒太在意,把濕哒哒的校服褲換掉,再解開襯衫扣子,雖然沒有濕太多,但也沾到雨水,為了考試的時候舒服點,還是一并換了為好。
有煙味?
許寒嗅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煙味,下意識屏住呼吸。
他很讨厭煙味,臭死了。
許總很自律,就從來沒抽過煙,雖然喝酒,也知道适度,許寒作為他兒子,自然也不會碰煙碰酒。
不想吸二手煙,許寒快速把換下來的衣服還有鞋襪,分裝裝到袋子,再放到防水的背包裡。
他打開門,猝不及防的看到一條蓬松的尾巴在那甩來甩去。
尾巴的主人正在小便池站着,單手拉着褲子拉鍊,聽到身後的動靜,轉身的時候順便看過來,嘴裡赫然叼着一根點燃的煙。
煙霧往上缭繞,隔在兩人的空氣中間,一雙黑沉沉的眸子裡沒有絲毫情緒,也襯托着左眼眼尾,靠近下眼睑處的那顆紅痣更加鮮豔。
在看到尾巴的時候還沒怎麼樣,可正面對上的時候,許寒還是吓了一跳,以至于往後退的時候撞到上隔間的那截台階,差點往後栽。
還好他及時扶住了門沿,不然肯定出大糗,他自己也會因為潔癖很崩潰。
臉漲紅的瞬間,許寒不僅聽到一聲輕嗤,還瞧見那條尾巴嘲諷般的甩了一下。
見這人要走,許寒腦子一蒙,發出了聲音:“你等等!”
聽起來是如此的急切,讓許寒的臉更紅了。
心髒在胸腔亂跳,幾度快跳出嗓子眼。
許寒感覺臉上的肌肉都麻了個遍,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擡頭看去,對上了尾巴主人的死氣沉沉目光。
許寒似乎在那雙眼裡看到了明顯的厭煩。
鼻尖微酸,浮現絲絲别扭的委屈情緒,許寒努力保持冷靜,嘴巴再次張了張:“你、你怎麼能、能抽煙。”
因為太緊張了,導緻他一發聲就結結巴巴,察覺到這點,心裡更加窘迫了。
雖然夢境裡這個壞家夥吃喝嫖賭,壞到冒泡,但和親眼見的感官還是不同的。
許寒沒辦法接受這是未來的自己。
哪怕這人不耐煩的甩着尾巴,耳朵也因為煩躁而微微形成飛機耳的模樣,不僅沒讓許寒感到害怕,反而想摸摸他,讓他平靜下來。
許寒低眸,盡量不去看那條尾巴,也不去看腦袋的耳朵。
他不想被它誘惑到,也猜到其他人肯定看不到這一幕,隻有自己才能見到。
這也從側面證明,他們擁有同一個靈魂,是一體的,隻是一個置身于現在,一個來自于未來。
池焱不說話,許寒又窘迫的補充:“學校不給抽煙,學生也不能抽煙。”
他聽到的依舊是一聲嘲諷的輕嗤,然後就見那人轉身,留給他一條煩躁的貓尾巴。
許寒沮喪極了,磨磨蹭蹭到洗手台,從鏡子裡瞧見随便用水沖了沖手的貓妖少年,許寒的眉毛一點點擰緊。
“給你。”許寒鼓起勇氣,将自己準備的便攜洗手液遞給他,既然他們是一個人,就知道這個習慣,上完廁所要好好洗手。
池焱擡起手,單手把煙從嘴巴裡拿出來,偏過腦袋,看向莫名其妙套近乎的少年。
啧,他怎麼不記得自己十七歲的時候這麼喜歡多管閑事?
就連當初喜歡林子清,也是在每學年的外出班級活動的時候,才敢慢慢主動,去套近乎。
“不需要。”池焱煩躁地甩了甩水珠,一大早就看見這張蠢兮兮的臉,煩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大部分水珠全甩到了許寒身上。
他怎麼能這樣!一定是故意的!許寒終于炸毛了:“你道歉!”
少年氣鼓鼓的樣子,讓池焱更加煩躁,轉身要走,可這蠢蛋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沒了對外時表現出的高傲矜持,立馬用那雙還沾着洗手液泡泡的手一把抓過來。
“你道歉!”
換做别人這麼對自己,許寒或許都不會反應的如此激烈,大不了裝得很傲慢的樣子,回家躲到被窩裡偷偷哭,可是這不是别人,是未來的自己,一個黑心腸的壞家夥。
許寒心裡本來就對這個“黑心老男人”有氣,也深知對方肯定對他這個本體不安好心,因此難免在這時候情緒失控,做出了不同以往的反應。
“操!死小孩,給老子放開。”
許寒聽見池焱開口罵人,差點沒崩住存了幾天的委屈。
不過多年的僞裝經驗,許寒還是硬生生忍住了,他才不會當着别人的面掉眼淚,特别是這個人。
“你要對我道歉。”許寒故意用冷冰冰的語氣,來強忍心頭的委屈。
“道個幾把的歉。”池焱冷笑,也沒扒拉開許寒的手,隻反手把人拽了過來,再用拿着煙的那隻手,單手卡住這張看着就煩的蠢臉。
“一來就自以為是的叭叭叭一堆,老子還沒讓你道歉,還挑起我的毛病了?死小孩,你他媽是不是有病?有病也别來我面前發瘋。”
死氣沉沉的眼睛底下湧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戾氣,許寒見他擡起另一隻手,吓得閉上眼,臉色慘白慘白的。
許寒想起了夢境裡,這人氣急敗壞的時候,總是喜歡對“男朋友”拳腳相加。
果然他就不該對這個壞蛋心存幻想,這家夥簡直壞透了,接近張天浩肯定也不懷好意,他一定要阻止張天浩和他有接觸,一定要!
預想中的迎面一拳并沒有打過來,小臉蒼白的少年抖動着睫羽,顫顫巍巍的打開眼簾,就見這人用那隻手戳他腦門。
嘴裡還對他罵了一句:“哭幾把哭?我打你了嗎?哭能解決問題?真以為誰會心疼你?”
我哭了?許寒茫然的眨動眼睛,好像确實濕濕的,看東西都看不清晰。
許寒别開臉,試圖看着地闆:“我沒哭。”
池焱見他死鴨子嘴硬,冷笑一聲,抓着他的手腕,拽到洗手池的鏡子前面,又卡着他的下巴,逼他看清楚鏡子裡的哭包臉。
“眼神不好就多看看。”
鏡子裡,兩張相似,又不那麼相似的臉放在一起,讓兩人都同時恍了神。
那雙淚眼朦胧的眼睛,仿若看到了自己不堪的未來。
那雙陰鸷兇戾的眼睛,恍惚看到了自己難堪的過去。
“焱哥?”
外面的走廊傳來聲音,吓得許寒連忙閉上眼,想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又捂住臉,要不是身邊人還掐着他的下巴,他非得跑到隔間躲好。
“出去!”
耳邊是某人暴躁的聲音。
又聽到某人緩和語氣,再次對外面的人說:“也别讓人進來。”
“我操,别幾把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