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驚訝地望着戀人,用嘴型對他說:“現在?在這麼多人面前?”
西澤爾冷淡的眼神稍微溫和了些,認真地點點頭。
雷伊睜大眼睛。
每當兩人親熱時,西澤爾很沉迷于某類命令式的表達。以至于每次聽到指令性的要求時,雷伊都會自動聯想到某些私密的事情。這種聯想讓他這讓他大驚失色,他幾乎以為西澤爾要在衆人面前,對他提出滿足個人怪癖的需求。
然而,雷伊并沒有在戀人眼中找到那時幾近病态的狂熱。此時,西澤爾眼神平靜、仁慈而莊重,很容易讓人想起古代流傳下來的賢帝雕像。
短暫的自我批判後,雷伊決定模仿西澤爾的做法,将腦海中離奇下流的想法歸咎于“一定是被戀人傳染了”。
此時的雷伊依然無法得知戀人的意圖,但是像往常一樣,雷伊選擇相信他。于是他單膝跪下,跪在為他準備好的軟墊上。
雷伊擡起頭,撞上了西澤爾滿意的目光。西澤爾滿意地點點頭,用口型對他說:“好孩子。”
兩人沉默的互動被拉紮魯斯看在眼中。眉頭緊皺的他搖搖頭,走到雷伊面前。
他掏出随身攜帶的典籍,用平靜的聲音指示:“現在,擡起頭,我的孩子。”
雷伊越來越困惑了,他偷偷地望了一眼西澤爾,對方堅定地點點頭,鼓勵他繼續下去。
雷伊擡起頭。
拉紮魯斯雙眼緊閉,他右手舉着裝幀精美的典籍,左手在雷伊頭頂比比劃劃,口中低聲念誦着什麼。
從肅穆的表情來看,雷伊猜測他應該是在背誦禱詞。
念誦結束後,拉紮魯斯退到西澤爾扶手椅旁。
西澤爾伸出手,離他最近的侍從立刻上前,為他打開手中的細長盒子。
盒子打開的瞬間,雷伊聽到距離他們最近的貴族們發出一聲整齊的歎息,像是排練過一般。
盒子裡面躺着一柄細長的劍。從鎏金劍鞘上繁雜的雕文、貝母雕成的劍柄、劍柄頂端形狀完美的寶石看來,這并不是以沙場染血為宿命的劍,而是專用于禮儀性場合的禮劍。
細長禮劍出鞘的瞬間,雷伊已經隐隐猜到了戀人的意圖。
他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觀察着戀人每一個動作,生怕錯過任何細節。心中卻産生了一個疑問:如果真的是他猜到的那件事,謹慎細緻的戀人為什麼不提前告訴他,讓他做好準備?
西澤爾手中沒有開刃的劍尖指着雷伊,聲音莊重:“現在,低下頭。”
雷伊照做了。
接下來,細長的劍快速掃過他的左肩、右肩,最後是頭頂。
結束後,西澤爾将禮劍收回劍鞘,低聲對雷伊說:“站起來吧,親愛的,從站起來的那一刻開始,你從此就是‘雷伊爵士’了。”
西澤爾的聲音回蕩在會客廳中:“祝賀你,雷伊爵士。”
并沒有故事中雷鳴般歡呼聲與掌聲,恰恰相反,宴會廳中一片死寂。
貴族們張開嘴,睜大眼睛,錯愕地盯着單膝跪在領主前的雷伊。
現在的雷伊沒時間計較這些,因為他空白的大腦不允許他進行過于複雜的思考。
雷伊深吸一口氣,快速回顧着他的兩段生命
在遇到西澤爾之前,雷伊曾堅信,他大概會遵循與團長相似的人生軌迹:被某位貴族賞識,通過打仗積累戰功。在人生後半段,三四十歲時授勳成為騎士或其他低級貴族。如果運氣不錯,也許會被贈予一小塊封地。
最終,他大概會與團長一樣,與某位年齡相仿、善良的喪偶女士成為伴侶,一同經營這片小小的領地,在這片土地上過着自給自足的生活。最終,他會被後代深埋在土地深處。
經典的、身為傭兵的一生。
然而,西澤爾的出現攪亂了他所有的計劃,他不僅大大加速了雷伊人生進度,還以他的丈夫自居——相對應的,雷伊本人反倒頂替規劃中那位喪偶的善良女士,成為摯友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