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你一定要謹慎拿捏懲罰的尺度,既要保證不會奪走它們的生命,又要保證它們吸取教訓,永遠銘記懲罰誘發的、來自内心的恐懼。”
得意洋洋分享懲罰的具體内容時,恩尼歐眼中散發着嗜血的興奮光芒。這種光芒令雷伊感到不适。
也許是因為吃了涼的食物,雷伊感到胃部像是被人打了個結。
就在恩尼歐喋喋不休時,雷伊陷入短暫的恍惚之中,眼前的人正與盧西恩的形象重疊在一起。
雖然不情願,但雷伊不得不承認,人類世界并不比遵循叢林法則的動物世界高級多少。
然而,當這些自诩“高等動物”的人類不屑于掩飾剝削弱者的殘忍嘴臉時,雷伊還是感到不适:這些所謂強者對待弱者的風格不僅僅局限于對待動物,往往還會延伸到人類世界。
雷伊觀察到,恩尼歐甚至故意停下來,用得意的眼神望着他們,似乎鼓勵他們繼續追問下去,好讓他繼續炫耀那些殘忍的手段。
對發迹于異國的恩尼歐來說,這段征服野獸的經曆像是蛋糕上的草莓,是珍馐中最美味的部分——與他在異國他鄉的經曆一樣,是即使他講述過一萬次,在第一萬零一次講述時,依然會興奮不已的巅峰體驗。
雷伊低下頭,恰好看到水晶杯中的葡萄酒,鮮血般的酒正倒映出模糊的影子。
心煩意亂的雷伊感到手心傳來一陣刺痛。他低下頭,看到西澤爾捏了捏他的手心。
西澤爾低聲抱怨:“無聊至極,我放棄飼養大貓的計劃了,”他立刻補充,“冷酷,充滿了不必要的殘忍。我想回家了。”
一瞬間,戀人抱持的相似态度驅散了雷伊心中的不适。這讓雷伊感到,他并不是這個場合中唯一異類。
這就是西澤爾與他們不同之處。即使西澤爾他始終宣稱,權利會麻痹、腐蝕每一個企圖攫取它的人。然而,與其說是斷言,這更像他在不斷警醒自己、抵抗自身被侵蝕的手段。
實際上,西澤爾始終對現實保持高度清醒的認知。雖然剛剛成年,生于權力中心的他必然目睹過無數人性之惡。可他并沒有像他的叔叔那樣沾染惡習,而是竭力保持清醒,堅守道德底線。
在雷伊眼中,這種與衆不同的堅守迷人極了。也是他毫不猶豫選擇西澤爾的原因。
雷伊無聲地握住了西澤爾的手,以此來表達他的贊許。
就在他想隐晦向恩尼歐表示“這樣馴養動物充滿不必要的殘忍”時,接下來的變數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
從進入極樂宮就開始憂心忡忡的赫伯特突然站起身。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赫伯特首先向恩尼歐行禮,接着又轉向他的雇主西澤爾,擠出一個微笑:“恩尼歐先生,大公閣下,我突然想起來,家中還有些瑣事,所以,我是否能提前——”
被打斷的恩尼歐露出不悅的神情,他不耐煩地甩甩手,示意赫伯特可以提前離開。
雷伊注意到,被允許離開的赫伯特顯然松了口氣。
不能再等下去了。
雷伊立刻掃了西澤爾一眼,對方則點頭回應他。
雷伊站起身,快步走到中年商人身邊:“赫伯特先生,請等一下!”
赫伯特的身體明顯一僵,他重新緊張起來:“請問還有什麼事?如果不是重要的事,也許我們可以明早在商會碰頭,到那時——”
下一秒,赫伯特察覺到後頸正被銳器頂着。刺痛感瞬間凍結他臉上不安的笑容。
赫伯特緩緩地舉起雙手。
西澤爾站起身,緩步走到赫伯特身邊。
現在,恩尼歐突然失去了高談闊論的興趣,他停止了無聊而殘忍的經驗分享,好奇地打量着三人。
“首先,我要感謝您半月來的照顧。”
西澤爾語氣中的平靜與赫伯特的緊張形成鮮明對比。
驚慌失措的赫伯特擠出一絲苦笑:“不,您無需道謝。我向夫人承諾過,即使是搭上性命,我也會完成夫人和您的委托……”
西澤爾冷笑一聲,他不耐煩地打斷赫伯特的廢話:“哦,省省吧。”
西澤爾突然擡高聲音:“或者您想罔顧事實告訴我,沙蠍、沙漠蜘蛛還有那群盜賊,都是您特地安排的,目的是可以制造一些刺激,避免我們在漫長的旅途中無聊?”
赫伯特的瞳孔驟然放大。下一秒,他低下頭,避開西澤爾的直視:“我,我不懂您的意思,您是在控訴我故意将所有人置于危險之中?就算您是我們尊貴的客人,但我無法接受無端的指責。”
這時,聽到西澤爾的控訴後,一直看戲的恩尼歐突然開口:“這麼做勢必會得罪夫人,赫伯特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