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時望向婆婆。下一秒,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三人中無人停下腳步,口中也沒有停止叫喊,仿佛都在遲疑是否該停下。
林間多霧,越過淡淡的白霧,雷伊死死盯着老人的雙眼,急切地尋找他等待一晚的答案。
在晨霧的籠罩中,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對視幾秒。
有那麼一瞬間,雷伊甚至産生了幻覺,他覺得“沉睡千年的火山突然在此刻蘇醒,咆哮着噴出熾熱的岩漿;世界瞬間被席卷天地的岩漿和火山灰吞噬。而他們和整個世界永地定格在這一刻”似乎也不錯。
至少,他不必面對失去摯友的痛苦。
世界坍塌發生在一瞬,失去摯友的痛苦卻纏繞一生。
忐忑的等待中,雅拉婆婆的嘴角微微翹起,下一秒,她主動側身為雷伊讓路。
雷伊長長地舒了口氣。緊接着,他内心深處升起令他渾身顫抖的狂喜。
終于,他終于等來了他想要的答案。
“謝謝婆婆,謝謝大家……”雷伊眼角發燙,一邊道謝一邊闖進房間。
進門時,沒有注意腳下的雷伊險些被石子絆倒——但他無暇顧及這些瑣事,徑直沖向房間。
在他身後,姐弟兩人同樣松了口氣,他們互相擊掌,發出響亮的歡呼聲。
重新踏進那間鋪滿白砂的房間時,雷伊終于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友人。
此時的西澤爾像他昨晚離開時那樣,安靜地躺在圖騰柱下。
他腹部的傷口處被敷上深綠色的草藥,血已經被止住了。
雖然他依然蒼白的吓人,但他的呼吸平穩有力,看起來已經脫離危險。
就在這時,婆婆與姐弟兩人先後走了進來。
隆達抓住雷伊的雙肩,聲音微微顫抖着:“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激動的雷伊發現此時的他很難組織語言,隻能語無倫次地向所有人道謝:“謝謝,謝謝你們。”
“别高興太早了,”就在這時,雅拉婆婆收斂了笑容,“他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
被潑了冷水的雷伊立刻冷靜下來,不安地望着婆婆。
婆婆抿緊嘴唇,神情嚴肅:“流血可能隻是暫時被止住,一切要等他醒來之後再說。”婆婆沉思片刻,繼續補充,“如果他能在夜晚降臨前醒來、傷口不再流血的話,那才算真正的脫離危險。”
“這期間,他可能會發低燒。這就需要你守在他身邊,及時為他更換毛巾降溫。”
雷伊點點頭。
婆婆意味深長地看了西澤爾一眼:“我已經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現在,他的命運掌握在天神手中。”
婆婆閉上雙眼:“願森林的神明可以像保佑馬基奧那樣,保佑他的兒子。”
在一段雷伊聽不懂的祝禱後,婆婆對雷伊說:“現在,把他挪到房間裡休息吧。”
為了減少搬運時的颠簸,鹿嘉特地找來一輛馬車,将西澤爾運送到他們暫住的房間。
雷伊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靜靜地望着沉睡中的西澤爾。
如同雅拉婆婆囑咐的那樣,到了中午,西澤爾果然開始發熱。
雷伊也遵守與婆婆的約定,不斷重複“打濕毛巾、擰幹、放在西澤爾額頭”的動作。
雷伊一刻不停地凝視着西澤爾,心中不斷祈求他的摯友下一秒就會睜開雙眼,像往常那樣,沖他露出迷人的微笑
大部分時間裡,西澤爾都安靜地沉睡着。偶爾他會皺眉,發出低聲的呻吟,或者露出痛苦的表情。就在雷伊預感到他即将醒來時,西澤爾反而會安靜下來,再度陷入無邊的沉睡中。
一夜未眠的雷伊雙眼布滿血絲,他努力睜大酸澀的雙眼看護着西澤爾。
這期間,他禮貌回絕了姐弟兩人換人看護的建議,固執地守在西澤爾身邊,還将姐弟倆帶來的食物推到一邊。
雷伊焦急等待時,得知多年隐患被除掉的村民自發來到兩人木屋前,希望能表達謝意。最終都被輪流守在屋外的姐弟兩擋了回去。
雖然村民們對未能親眼目睹英雄感到遺憾,但他們配合地放下帶來的食物與水,靜悄悄地離開了。
當窗外的太陽漸漸西沉,雷伊的心再度被揪了起來,他仿佛看到西澤爾生命沙漏中的砂子正不停流走。
唯一的好消息是,西澤爾終于不再發熱。
窗外的夕陽正燃燒着,然而此時雷伊沒有心情欣賞自然締造的奇觀。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西澤爾,雙手緊緊扣住椅子的扶手,努力在西澤爾身上找到蘇醒的迹象。
宛如火球般的夕陽終于落下地平線,雷伊再度陷入絕望中。
就在這時,雷伊看到摯友的睫毛似乎輕顫了幾下。
起初,雷伊以為是幻覺。他連忙緊閉雙眼,立即睜開。
當他睜開雙眼時,對上了西澤爾疲憊的雙眼。
雷伊睜大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