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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拂曉(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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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解毒過後,殷漱在照顧申屠曛,看一眼窗外的月,已經撲進烏膏裡的月還在睡,申屠曛還在睡覺。

木窗裡邊沒有光,她的衣袂染上月光。

她已進到房間,已嗅到悶熱,卻仿佛看見來自無常的悄悄。

已莫名其妙蹲下來,伸出手指頭戳一下他的鼻梁。

反倒想起重要的事。

擺開椟筆,坐在案前等着,取過硯邊一條烏雛帶子綁住廣袖。

且稱其為藍頁。

來回熟将起來了,她漸漸摸出半些點兒藍頁的規律來。

藍頁不在白日出現,就算出現也隻會敷敷衍衍出現在衣衿上或客客氣氣的無可奉告。但是,每逢值夜時分,藍頁卻會“言不由衷”的出現,或慫恿她使役蕭家人。

還說自己每隔半日要去一次曩念鬼洲修度來生,自曩念鬼洲過來,順路經過,順路坐聊,沒有被她麻煩住,屢次所說都是真話。

等待的空隙,殷漱取醫書來看。

想起阿娘阿爹對她教養有道,為了豐富她的資禀,各行各狀的精金良言,那是灌了又灌,直至腦滿識肥。她不由得叛逆起來,拿高鄰怪談玄之又玄的故事摻雜在智珠裡面,便手捧看。

過去少不更事。

近日,也曾聽聞府裡上下慢慢地指觑,自家郡主性情有變,喜好異樣。不再持卷挑燈,攀今攬古。而是遇事敷衍,與人無争,巧于應付,叫人摸不着頭腦。

好比當下,循規隐身的藍頁來了。

提起了筆,她那筆尖兒好似長腳,自己有想法,隻管亂蹿,已成别扭的字。

手裡寫着,她的目光卻注着外面的視聽。

在木椟上慢慢清談下去,叙談府裡的事,最後附上歸結,專等藍頁的回音。

殷漱寫道:救了她,且看她是否憑着自己的想法經直地去做,若她和盤托出,再好不過。

行。

藍頁慣冒出來的字,就在她的面前,不知坐着落墨還是站着瀉字。

藍頁的妙字在木椟上妙舞。

擺字在椟上從不談自己的近況,談的也隻是曩念鬼洲的風土人情。

每逢此時,殷漱如約而至都會将記一些風土人情,将畫一些山川形勝,濃淡不一,工潑兩用。

殷漱至今都不清楚,這個來也成迷,走也成迷的孤鬼,是何模樣。

莫非青面獠牙,臉破魄差,鬼囊如壁?

這一夜就這麼過去了。

次日一早,冬葵端一張巾帕并一個水銅盆來,給殷漱遞上一把玉刷,說這把玉刷是王爺讓家裡的匠人給郡主制的。

當初,蕭景澍喝着治嗓的藥汁,把牙齒都治黃了,臉色漸漸在藥湯裡沉沒了,一點一點沉下去,直到寂靜。

後來,蕭景澍把竹枝做牙齒潔具,用牙齒咬開竹枝,裡面的纖維就會出來,像細小的木梳齒,很方便的刷牙,她還用馬廄裡的馬尾來刷牙。

可惜,蕭景澍始終不滿意自己的齒色。

這事被蕭景瑞知道了,他往異想天開的崔老醫師處搬來妙主意,人沒有牙刷就無法清潔口腔,也就無法保持口氣清新,進而無法讨好美人妹妹,隻有用玉做的牙刷才能潔齒,才能言談風生。所以蕭景瑞每隔一段時間就命人造出一把玉刷哄蕭景澍來玩。

再後來,蕭景澍發現自己的牙齒比府裡所有女子都澄明,其嫂開始竟相模仿起來。

殷漱看着玉刷發愣,潔白之齒,為美人之一端,隻是雖然明察牙齒保健的重要性,但凡間哪能得到所需的器具。

而且……這把牙刷也忒硬,怎生派上用場。

殷漱把一把像勺子一樣的玉刷沾上碎鹽,對着銅鏡刷淨,漱口洗面。事後,跪坐在銅鏡前,冬葵正給她梳髻。

“郡主,待會兒可要往老爺處請安用膳?”

望着銅鏡裡看冬葵的弄髻的手而點頭。

頭發绾成橫螺髻,盯着鏡中的自己,并不認同蕭景澍的容貌似與自己。

正欲起身,我們走吧!

“諾。”

“咳……”

一陣呓音打斷殷漱的腳步,是醒來的申屠曛。

殷漱應不了他,勉強彈一下自己的袖褶子,他已醒過來。

撩開幔帳用鈎子綁住看他,申屠曛那一對煙花琉璃似的眼睛就在冬葵的面前。

殷漱笑眯眯眯眯笑去看冬葵扶他靠矮矮的木頭床背。

申屠曛閉目吟道:“再睡半刻。”

現在已是卯時,他怎麼還在睡覺。

申屠曛瞟一眼蕭景澍,他的神情空空的,解毒的人,哪有什麼神情,說:“現在是卯時,我要再多睡一會兒。”

今日他倒不緊着去織皮坊上工。

冬葵意欲跪在地上去替申屠曛穿上衣裳,乍然聽到他的話,驟然一驚,郡馬竟然賴床,聞所未聞,不過大早上睡覺是一件多麼舒心的事情。

才不管他,站起來往外走。

“郡主…郡主……你要去哪裡?等等我,等等我,”冬葵問。

伸懶腰時,兩人已出門去,冬葵也覺得困頓。

當下殷漱見了蕭父,忙施禮後,手中已笑:父親,這是聽了街市什麼新聞嗎?

蕭父道:“為父正是無聊之甚,女兒來得正妙,快些入屋吃談,消此永晝夏日。”

說着,便招女兒進來,自與女兒攜手來至房中吃茶。

方談得三五句話,忽聞家奴飛報:“老爺,已經照您的吩咐處理了。”

殷漱見家奴慌的跪地謝罪。

蕭父道:“郡主在此,豈可莽撞,有事稍候放說。”

“諾。”

殷漱略坐半時即辭别蕭父,忙擡手告言:父親請坐,我是晚輩,哪有讓父親送我出去的道理。

一番懇留,已出去了。

因西邊花園内荷花綻放,二姨娘邀請姐妹賞花。二姨娘先攜了四姨娘來面請蕭景澍,殷漱于早飯後過去,三人就在逗蜂軒叙話。

數語未了,隻聽前院有人哭聲。

“這是怎麼回事啊?”北野妫妫說。

殷漱亦納罕,這又是什麼聲音,哭恸如此,這樣放聲無禮?

她心底想着,隻見二姨娘屏氣道:“我聽下人說,昨夜父親用刑過度,玬玬吞耳墜子自殺,在那哭天喊地就是認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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