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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跟林靈的上位挑戰之後,湯敏敏真的已經許久都沒有見過明棠了。
從前她最為在意的人,如今生生地被她從自己的生活中剔除、剝離,這種滋味也不算怎麼好受。
雖說在上位挑戰當日,若不是明棠鼓勵着湯敏敏,讓她站起來,或許湯敏敏真的會被林靈的一掌擊中,倒地不起。
可既然明棠已經與林靈結為了道侶,那湯敏敏自然就應該懂得避嫌,不再去同她有什麼來往才是。
否則,就會變成師父當年最不喜的那種人。
……她不想那樣。
雨勢小了很多。先前的瓢潑大雨,在湯敏敏回到天學殿内之後,就已經化成了細絲。
湯敏敏擎着傘,與明棠隔雨相望着。
“明棠,好久不見。”是湯敏敏先開的口,她感覺自己的嗓子有點發澀,手指摳緊了傘柄,“……近況如何?”
見到明棠,心中翻湧的情緒不知如何說起是真,同時不想讓明棠發現她身後的魔種也是真。
同那次漱玉山時一樣。先前猶豫便猶豫了,可既然湯敏敏打定主意要救,不論之前是怎麼想的,她都會堅持救下去。
就算……面對的人是明棠。
“尚可。好久不見。”明棠同樣舉着一把白色的傘,她臉上帶着幾分笑意,眼瞳卻深不見底,宛若幽深潭水。
湯敏敏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又想起魔種還藏在身後假山,便想打個哈哈,将明棠帶離此地:“上位挑戰的事我還沒謝過你。今日可否一同用膳?”
她裝作腳步歡快地朝明棠走了幾步來到身邊,可明棠紋絲不動,隻是撐着傘略微颔首,認真看向湯敏敏的雙眸。
靠得太近,湯敏敏的傘尖不慎戳到了明棠的傘面,一大顆水滴吧嗒一下就從兩人中間滴了下來。
滴答。滴答。
明棠一直盯着湯敏敏的雙眼,即便她的嘴角一直噙着笑,可這樣的眼神也讓湯敏敏愈發不安。
明棠沒有回話,湯敏敏還想說點别的什麼,隻聽見明棠平靜無波的聲音:“若是被先生知曉天學殿内有魔種,它會被立刻處決。”
聽到這裡,湯敏敏的心跳停了一拍。
她張了張口,可是面對無甚表情的明棠,湯敏敏什麼都說不出來。
心裡發緊,湯敏敏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手中的傘。
原來明棠……什麼都知道了。
是剛才看到了?
“你不說,我不說,便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湯敏敏的心就像是被人揪起來似的,她突然覺得在雨中呼吸是那麼困難的一件事情,因而隻能長大了嘴,艱難地喘息幾口:“…我清楚它是魔種,可它還那麼小,并沒有做出為禍人間的事來。”
“等到它長大,便遲了。”
明棠的語氣甚至稱得上溫柔,可是她的話語并沒有任何辯駁的餘地。
“敏敏,如若被發現,撿它回來的你同樣也要遭受責罰。”
似乎是聽到外面的聲響,先前被安置在假山内小洞的小魔種竟然探出了一個頭。
它看見湯敏敏的背影,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小腳蹬得飛快,一溜煙地跑到湯敏敏腳邊。
而後順着她的腿向上,跳進了她的懷裡。
湯敏敏下意識地接住了它:“啊……”
那個小魔種似乎知道湯敏敏想要救它,因此極度依賴。它的腦袋埋進湯敏敏的衣衫裡,還時不時地蹭兩下。
湯敏敏原本就不想把它交出去,這一下,更是讓她的心都要融化。
在小家夥對她如此純粹的依賴中,湯敏敏蓦地從心底生出了幾分勇氣。
“魔種,隻是因為名門正派不屑一顧,才會被魔修利用,成為他們的左膀右臂。”湯敏敏用力沖明棠搖搖頭,她将魔種往懷裡收了收,“明棠,如果我在它小時候就好好教導,那它必定不會害人。”
明棠盯着湯敏敏的臉,這樣直白的目光讓湯敏敏稍感不适。
但她知道,明棠一直都是溫柔的人。或許此刻也是真心實意地……為她擔憂。
或許吧。
“敏敏,你要知道,”雨聲中,就連明棠的聲音都有些模糊了,“人是這樣,對魔種而言也是如此,生性本惡。而烏鴉,也永遠變不了鳳凰。”
“魔種之所以被稱為魔種,便是因為它們天性兇殘,并非你一人奮力感化就可以成功。”
明棠看向湯敏敏的眼神中已經近乎悲憫:“要是不想有一天被它傷到,甚至叫它禍害了百姓,還是趁早放手得好。”
湯敏敏看了看明棠,又低頭,看向她懷裡的小魔種。
從來都不會有人把她視作依靠……
鳳凰山莊沒有,畢竟她是年紀最小的徒弟;而在天學殿内,更不會有。
在這裡,似乎人人都有“朋友”,不說能夠敞開心扉談天說地,哪怕隻是一同用膳、一同做功課的就可以。
隻有湯敏敏,人們不僅不會同她交往,甚至還有人在她走後,往她剛才走過的路上啐上一口。
眼下,就這個小魔種會如此依賴她,就好像離開她,它就活不了。
不對,不是好像,是一定。
思及此,湯敏敏愈發用力地将小魔種護在懷裡:“我要救它。”